文/程杰

　　來源：字母榜（ID:wujicaijing）

　　“突然，我變成了一只野獸。我穿上了橘色的連體服，身體被鏈條鎖住，手腳被戴上鐐銬。我?guī)缀鯚o法行走，也無法呼吸。我是一只被捆綁的野獸，也是一只掉進陷阱里的困獸。”

　　弗雷德里克·皮耶魯齊在《美國陷阱》中自陳被美國“綁架”，他詳細講述了自己被指控涉嫌商業(yè)賄賂，皮耶魯齊稱，美國的司法體系中檢察官只會朝有罪方向進行調查。皮耶魯齊及阿爾斯通公司在這種美國陷阱毫無抵抗力，最終被迫將阿爾斯通的電力業(yè)務出售給 GE。

　　現(xiàn)在，落入這個陷阱的又多了一個——張一鳴與他的 TikTok。

　　8 月 4 日，張一鳴發(fā)表了一封內部信，張一鳴再次強調了字節(jié)跳動是全球公司，字節(jié)員工在工作中要有“火星視角”，文化沖突是大多數(shù)中國公司不會遇到的問題，但對字節(jié)跳動這樣一個連接不同文化的大型平臺則必須各國的團隊來運營管理。

　　張一鳴還回應了社交媒體上的輿論，表示字節(jié)跳動需要接受一段時間內的誤解。他認為，問題焦點根本不是 CFIUS（美國外國投資管理委員會）以 musical.ly 并購危害國家安全為由強制 TikTok 美國業(yè)務出售給美國公司，這甚至是對方不希望看到，CFIUS 真正目的是希望全面的封禁以及更多。

　　最近幾天的消息在某種程度上印證了張一鳴的擔憂。

　　8 月 1 日，在特朗普表示已決定禁止短視頻應用程序 TikTok 后，TikTok 母公司字節(jié)跳動同意完全剝離 TikTok 在美國的業(yè)務，由微軟公司接管 TikTok 在美國的業(yè)務。

　　但由于特朗普稱自己不支持美國公司收購 TikTok 的美國業(yè)務的交易，微軟一度暫停了與 TikTok 的購買交易談判。

　　央視援引?？怂瓜蟮?，微軟和 TikTok 一起同白宮協(xié)商，避免特朗普全面封禁 TikTok。此外，大量的 TikTok 用戶發(fā)起了“saveTikTok”的活動來抗議封禁 TikTok。

　　當?shù)貢r間 8 月 2 日，美國微軟公司在官網發(fā)表聲明稱，將繼續(xù)尋求收購 TikTok 在美業(yè)務的可能，這是微軟首席執(zhí)行官薩蒂亞·納德拉和總統(tǒng)特朗普討論后作出的決定。

　　如果收購成功，微軟將完全擁有 TikTok，并有權運營美國、加拿大、澳大利亞和新西蘭的 TikTok 公司。納德拉還表示:“微軟對美國政府和特朗普總統(tǒng)的個人介入表示贊賞，因為美國政府正在為國家發(fā)展強有力的安全保護措施。”

　　路透社此前報道，特朗普已同意給字節(jié)跳動 45 天時間協(xié)商向微軟出售 TikTok 事宜，但 CFIUS 有權阻止達成任何協(xié)議。

　　當?shù)貢r間 8 月 3 日，特朗普又表示，除非達成出售在美國業(yè)務的協(xié)議，否則 TikTok 將在 9 月 15 日之前被強制關閉其在美國的業(yè)務。

　　風云變幻中的各種消息顯示，這次特朗普可能不僅要斷 TikTok 的網線，很有可能要斷 TikTok 的電線，張一鳴的敗局幾無挽回的可能。

　　我們當然可以情緒化地質問：張一鳴做錯了什么？TikTok 何罪之有？

　　但在特朗普眼中，對 TikTok 的問題或許只在猶豫是“殺”還是“搶”。

　　另一方面，因為交易的可能性，TikTok 用戶針對特朗普的指責聲音也弱下去了，讓 TikTok 成為“美國企業(yè)”，甚至在這場強制交易中為特朗普贏得了贊賞。

　　特朗普還表示，TikTok 的交易應上交相當大一筆“傭金”給美國財政部，他聲稱：“因為是我們使得交易成為可能，現(xiàn)在他們不擁有任何權利。”

　　字節(jié)跳動在這場不對等博弈中的完敗，用“海外業(yè)務遭受毀滅性打擊”來形容也不為過。雖然張一鳴在 8 月 3 日的內部公開信中稱“不放棄探索任何可能性”，頗有一種孤軍萬勇之難，但這種“勇”在美國國家力量的干涉下顯得渺小、無奈。

　　01

　　張一在公開信中稱要“爭取最好的結果”，目前看來這個結果指向兩重目標，一是 TikTok 成功出售，二是出售價格盡可能高。

　　TioTok“最好的結果”大概率還是被微軟收購。

　　特朗普稱，決定是否封禁 TikTok 是他的權力，CFIUS 審查就是 TikTok 事件中最難以斡旋的環(huán)節(jié)。

　　CFIUS 是直屬于美國總統(tǒng)的機構，由 11 個政府機構的首長和 5 個觀察員組成，美國財政部長擔任委員會主席，CFIUS 審查一項交易的最終目的是判斷該交易是否會對美國國家安全造成威脅。

　　這讓 CFIUS 在美國擁有很多超出超出司法體系的特殊待遇和能力。

　　2007 年，美國國會通過了《外國投資與國家安全法》（“FINSA 法案”），規(guī)定了除涉及“司法程序”之外，CFIUS 審查的信息均屬保密，并且，“總統(tǒng)的認定”不受司法審查。

　　于是，CFIUS 的審查過程成為了“法律黑洞”，外國投資者在美國法律之下并不能得到所有權利的保護。

　　CFIUS 的審查采取的是自愿申報的原則，并購交易雙方可以在交易開始之前或交易完成后自愿向 CFIUS 提出審查申報，只有5% 的在美外國投資項目會主動提出 CFIUS 申報。但 CFIUS 擁有不設時限的審查能力。

　　2019 年 11 月，CFIUS 開始審查字節(jié)跳動收購 Musical.ly 的交易，TikTok 這條“漏網之魚”就被盯上了。

　　2020 年 1 月 13 日，美國財政部頒布新法規(guī)來“全面實施”《2018 年外國投資風險評估現(xiàn)代化法案》（“FIRRMA 法案”），該法案進一步擴大了 CFIUS 的管轄權，審查范圍擴大為涵蓋對涉及關鍵技術、關鍵基礎設施或敏感個人數(shù)據(jù)的美國企業(yè)的非控制性、非被動性投資（均稱為“TID 美國業(yè)務”）。

　　其中，還特別指出對 CFIUS 如何評估導致外國人獲取美國公民的敏感個人數(shù)據(jù)的交易提供了更多指導。

　　1977 年的《反海外腐敗法》及其修訂法案中，進一步擴大了美國政府對跨國企業(yè)的“長臂管轄權”，理論上，任何一家外國公司，只要用美元計價簽訂合同，或者僅僅通過設在美國的服務器（如谷歌郵箱或微軟郵箱）收發(fā)、存儲（甚至只是過境）郵件，都在美國的“長臂管轄”范圍內。

　　TikTok 這種互聯(lián)網信息服務公司正在靶心。

　　在新 FIRRMA 法案中，還為不遵守 CFIUS 法規(guī)和緩解協(xié)議的行為提供了額外處罰選項。

　　或許在大總統(tǒng)的位置上看，對 TikTok 的審查，不懲以高額罰款就很“仁慈”了。畢竟在過去的二十年左右的時間里，美國從這部法律中獲得了一百多億美元的罰款，其中大部分被罰的是外國公司。

　　字節(jié)如何不服？張一鳴敢“尋釁滋事”嗎？

　　張一鳴面臨的“美國陷阱”才剛剛揭開，若不放棄 TikTok，張一鳴只剩下將特朗普告上法庭一條路了。

　　在 CFIUS 成立后的四十多年審查過程中，唯一的一起被裁定“平反”公司的是 Ralls（設在美國特拉華州，中國公民實控），2012 年 3 月 Ralls 收購了四家位于俄勒岡州的風能發(fā)電場。這場交易取得了美國聯(lián)邦航空管理局（FAA）及美國國防部的批準，但交易雙方事前沒有向 CFIUS 提出申報。

　　2012 年 9 月，奧巴馬總統(tǒng)發(fā)布命令禁止此項交易，Ralls 將 CFIUS 及奧巴馬告上法庭，一審敗訴后，Ralls 提起上訴，2014 年 7 月，上訴法院作出判決支持了 Ralls 的訴訟請求。

　　2015 年 11 月 4 日，CFIUS 與 Ralls 公司達成和解，這是史無前例，但最終 Ralls 公司也只得到自行挑選買家出售涉案發(fā)電場的權利。

　　若張一鳴提起訴訟，最好的結果或許也不過是如此。換句話說，就是出售給微軟或其他潛在的美國買主。

　　02

　　雖然被戲稱為“宇宙條”，但字節(jié)在國內的聲譽其實也不太好（事實上也幾乎沒有聲譽好的科技公司），因為內容源、算法、隱私數(shù)據(jù)等問題，字節(jié)一種面臨著各種批評，輿論和行政層面壓力都不小。

　　然而，誰都不能否認字節(jié)跳動在短短的八年間取得的成績，從技術創(chuàng)新、組織效率、目標管理各種方面看，字節(jié)都是一家非常優(yōu)秀的企業(yè)，既贏得了市場競爭，也為其獲得了認可。

　　張一鳴很早就意識到了海外市場的空間，曾表示過“中國的互聯(lián)網人口，只占全球互聯(lián)網人口的五分之一”，一直致力于 TikTok 的本地化，前不久還聘請了凱文·梅耶爾(Kevin Mayer)為字節(jié)跳動(COO)兼 TikTok 全球首席執(zhí)行官（CEO）。

　　從用戶規(guī)?；鲩L和文化視角看，TikTok 甚至可以稱為在全球化上唯一獲得成功的中國軟件服務產品。

　　但本地化，和本土企業(yè)，畢竟是不同的。

　　我們當下面臨的不是一個全球化遍地生花的時代，而是一個充滿了傲慢與偏見、意識形態(tài)沖突加劇、經濟干預加強、四分五裂的全球化退潮時代。

　　傅高義在《日本第一》中，講述了日本的現(xiàn)代組織、經濟團體、企業(yè)文化，希望能給美國以啟示，然而半個多世紀以來，美國的自由市場理念繼續(xù)衰退，并進而蔓延到全球市場。

　　TikTok 的被迫出售，不僅僅是字節(jié)跳動一家互聯(lián)網企業(yè)的問題、一個事涉美國的“陷阱”，更是一個全球化退潮的縮影。

　　當?shù)貢r間 7 月 29 日，美國眾議院反壟斷聽證會上，美國四大科技公司 CEO 中，僅有扎克伯格明確表示“中國從美國科技公司偷竊已是事實”。

　　并且，扎克伯格還稱中國正在向其他國家輸出價值觀，外界普遍認為，扎克伯格這是在隱晦地點名 TikTok。

　　北美時間 6 月 20 日，特朗普的競選集會在俄克拉何馬州塔爾薩市中心體育場舉行，事前，美國青少年在 TikTok 上鼓動粉絲預定了超過 100 萬張門票，然后棄票不去。

　　最后，兩萬人容量的會場只有 6200 人到場，被戲耍的特朗普對 TikTok 的“特別關照”顯然也有私人恩怨在。

　　另一方面，字節(jié)跳動同意剝離 TikTok 在美業(yè)務后，張一鳴早年微博被國內網友翻出，大量微博用戶抨其“美分”，更稱其愿意出售 TikTok 是軟弱、妥協(xié)，一則商業(yè)交易被上升至民族氣節(jié)去評價。

　　近幾年，美國關于禁止政治廣告的談論始終甚囂塵上，F(xiàn)acebook 上的政治廣告引發(fā)民眾不滿，但扎克伯格討好政界的面容已經不再掩飾。

　　張一鳴“崇尚自由”，扎克伯格“獻禮專制”，同一時間的兩位科技巨頭掌舵者走在不同階段，世界仿佛顛倒過來。

　　經貿問題政治化，舉世皆然，商業(yè)的規(guī)則一下子變得脆弱不堪。

　　與華為面臨的困境有所不同，字節(jié)跳動這種純互聯(lián)網信息服務型公司，在海外愈挫后，很難說能夠從國內市場得到多少彌補。

　　字節(jié)跳動與微軟的出售談判，正在進行，CFIUS 有權要求在項目交割 45 天前提交強制申報，且無論投資規(guī)模大小，CFIUS 應在 30 天內審查申報。

　　特朗普給字節(jié)跳動 45 天時間，或許正在于此。

　　失去了印度和北美市場，字節(jié)跳動的國際業(yè)務已然沒有多少空間，TikTok 是否垂死都將與字節(jié)跳動無關。

　　截至 8 月 3 日收盤，放出收購 TikTok 的消息后，微軟股價上漲了 5.62%，市值大約增加 872.6 億美元，這已經大大超過了此前 TikTok 的 500 億美元收購價。

　　扣除投資人分成、交易成本及特朗普伸手的“中介費”等，字節(jié)能到手多少呢？

　　對于這種境況，人們大可以評論，卻沒有什么能夠評判的。

總結

以上是生活随笔為你收集整理的张一鸣只剩告特朗普一条路了的全部內容，希望文章能夠幫你解決所遇到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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