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莫失莫忘
小時候,老師問我們有什么夢想,當(dāng)時我非常糾結(jié),想成為科學(xué)家探索宇宙,想當(dāng)超人拯救世界,想當(dāng)最好的賽車手,我記不大清當(dāng)時的回答是什么,但絕對不是一套房子。
現(xiàn)在回想起這一切,只覺得非常滑稽,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每個年輕男女的夢想都是擁有一套房子,在城市里有一個容身之處,尤其是有了心愛的人后,房子便成為朝思暮想的存在。
1
一切事情都要從那盒打折的套套說起,周五我和陸婉逛超市,結(jié)賬的時候看到一盒套套只賣六塊八,陸婉就把它買了。
結(jié)果晚上我們準(zhǔn)備派它上戰(zhàn)場時,卻發(fā)現(xiàn)那些套都是破洞的,有些還掉色,當(dāng)時情況非常尷尬,兩個人都面紅耳赤急不可耐,但是又不敢打沒把握之仗。
「要不……今天就不戴了?」我慫恿她。
「那怎么行?」陸婉瞪我一眼。
「明早我給你去買藥。」我猴急猴急地湊過去。
陸婉用蓮藕一般的胳膊抵住我:「不行,一盒避孕藥幾十塊呢。」
這句話就像一盆涼水澆在我的頭上,讓我什么心思都沒了。
我憐惜地把陸婉抱緊,這個陪我闖了兩年的姑娘,不吃避孕藥的理由居然是價格,而不是它傷身體,我的心里涌上一股愧疚。
我知道陸婉的夢想,她只是想在這座城市買一套房子,和我結(jié)婚好好生活,我一月工資五千五,她的工資三千八,除去水電房租生活開銷,我們盡可能地攢錢:能走路就不坐車,能坐地鐵就不坐出租,下班后去菜市場挑一些便宜的小菜,把晚上的伙食費(fèi)壓縮到三十塊以內(nèi)。
陸婉都好幾個月沒買衣服了,網(wǎng)上買的便宜化妝品擠來擠去,擠到后來連包裝都擠爛,即使是這樣,我們也只攢了十一萬塊錢。
而這個城市,房價就像一輛飛速行駛的列車,我們在后面氣喘吁吁地追趕,也只能絕望地看它漸行漸遠(yuǎn)。
我和陸婉也曾看過房子,陸婉看中三環(huán)外的一套小戶型,南北通透地理位置也不錯,首付要四十五萬,我們想盡辦法籌錢,父母朋友都借遍了,還剩六萬多沒著落,陸婉把那個戶型的宣傳單貼在床邊,沒事兒就望著它走神,就像此時此刻,陸婉又盯著那張宣傳單:「我們什么時候才買得起房子啊?」
我摟著她光滑的腰,嘆了一口氣。
也就是在這個寂靜安寧的深夜,我的心里涌起一個大膽的計劃。
第二天一早,我打電話把卜晴約了出來,卜晴和我也算不打不相識了,她面試那天是我給她填信息,當(dāng)時我問她:「您貴姓?」
她說:「卜。」
我在腦海里回憶了百家姓,迷茫地看了她一眼:「您再說一遍。」
卜晴說:「我姓卜,克卜勒的卜。」
我那時沒聽過那首歌,腦袋更暈了:「哪個字?」
卜晴不耐煩了,大著嗓門說:「就是蘿卜的卜。」
我一拍腦袋,把她的資料填了讓她排隊。結(jié)果從早上到中午,經(jīng)理都要走了,她還沒聽到別人叫她進(jìn)去,她的潑辣勁一下子出來,站在我們公司門口罵我們沒素質(zhì),打電話叫她過來面試,卻讓她干等了一上午,這不是戲弄人么。經(jīng)理看她一眼,拿出一張資料表說:「蘿小姐,我十點(diǎn)多叫你了啊,你沒聽到嗎?」
卜晴看了一眼單子,差點(diǎn)昏過去,指著我鼻子罵了我十分鐘文盲。
第二回交集,是在樓下的小賣部,我剛買完東西,她拿著一瓶可樂和幾包零食,就在我急匆匆遞錢給老板的時候,這姑娘居然來了句:「誰要你自作多情?」
我心想你他媽的犯什么傻,大聲對老板說:「一包煙一瓶水,找錢。」
卜晴臉都?xì)獍琢?#xff0c;恨不得上前抽我。
沒想到老板脾氣比我倆更大,他一把拽過我的錢,沖我吼:「煙都抽不起軟盒的,十幾塊錢的東西你豪橫個錘子。」
走出小賣部,我和卜晴對視一眼,都覺得自己挺可笑,就化敵為友了。
卜晴是個地道的北方姑娘,個子高挑皮膚白皙,性格直爽非常仗義,相處的越久越覺得這姑娘不錯,是個值得交的朋友。
趕到咖啡館時,她正在玩手機(jī),看到我就開始抱怨:「大清早的你發(fā)什么神經(jīng),我昨晚玩到三點(diǎn),困著呢……」
我喝了一口飲料,說:「你上次說的那件事,靠譜不?」
卜晴錯愕地看著我:「你不是有女朋友么?」
我說:「你別管,我和你結(jié)婚,你到時候分我十萬塊,就這么說定了。」
2
我的朋友經(jīng)常開玩笑,說我有陸婉這樣的女朋友,是癩蛤蟆吃上了天鵝肉。
在學(xué)校時,陸婉就是系花級別的女生,我們宿舍的老五最先看上她,又是送禮物又是請吃飯,還專門在過生日的時候和陸婉告白,當(dāng)時大家都在起哄,陸婉有點(diǎn)下不來臺,就對他說:「你明天剪個光頭吧。」
老五樂瘋了,以為這是陸婉對他的愛情考驗(yàn),連夜就把頭型弄成鹵蛋狀。
第二天一早就在女生宿舍樓下等著,過路的人都把他當(dāng)外星人看待,陸婉下樓的時候也被他的造型嚇了一跳,老五興致沖沖地說:「你要我剪光頭,我剪啦。」
陸婉非常無語:「那你現(xiàn)在什么感覺?」
老五縮縮脖子:「涼颼颼的。」
陸婉說:「我的意思是,你哪涼快哪呆著去,你還真剪啦?」
說完扭頭就走,留下老五在寒風(fēng)中欲哭無淚。
到廣州第二個月,又有個研究生死皮白賴地追陸婉,每天捧著一束花在她公司樓下等著,見她出來就貼上去,講著自以為好笑的笑話。
陸婉被煩的沒轍,說:「我有男朋友。」
那研究生裝出深情的樣子:「沒關(guān)系,我可以等你,我相信總有一天可以等到你的真心。」
我得知此事后火了,從網(wǎng)上買回一大堆紋身貼,要陸婉幫忙貼在后背和胳膊上,對著鏡子一照,把自己都嚇得后退一步,簡直就是山口組的古惑仔嘛。
第二天,當(dāng)那研究生又纏著陸婉時,我把襯衣脫掉叼著一根煙,在那一瞬間我明顯覺得過往的行人都在遠(yuǎn)離我,那研究生還在口若懸河地講著冷笑話,我從后面抓住他的頭發(fā),把他腦袋扯了六十度,我低著嗓子說:「你他媽是誰啊,纏著我女人,找事?」
那研究生哆哆嗦嗦地說:「對不起,大哥,我不知道你是她男朋友。」
陸婉適時的補(bǔ)上一句:「我跟你說了我有男朋友,你還說沒關(guān)系,反正我男朋友肯定沒有你好,我遲早是你的……」
我手上加力,他的腦袋和脖子幾乎成了九十度:「你說過這話?」
那研究生眼淚都快出來,矢口否認(rèn):「沒有,大哥,純屬是誤會。」
我心想差不多了,松開手準(zhǔn)備說一句狠話,讓他別再纏著陸婉。沒想到這小子撒腿就跑,那速度不像個研究生,簡直是個體育生啊,一溜煙的功夫就沒影了。
我和陸婉對視一眼,隨即哈哈大笑。
陸婉這姑娘長得漂亮卻不虛榮,不像很多姑娘,把自己的美貌當(dāng)作驕傲的資本,她跟人相處時很真誠,處理事情獨(dú)立又有自己的想法,這是我最喜歡她的地方。
我把吃的喝的全塞進(jìn)冰箱,對趴在床上看雜志的陸婉說:「我要出一趟差,可能要一個星期,你在家注意按時吃飯,有什么事跟我打電話。」
「去哪?」陸婉抬起頭問我。
「河北滄州,老板安排的。」我不習(xí)慣對陸婉說謊,臉轉(zhuǎn)向門口回答她。
她蹬蹬蹬跑到我身邊,檢查了一下冰箱里的東西,拍了一下我腦袋:「你買這么多東西干嘛,浪費(fèi)錢,我煮方便面湊合湊合就行了。」
我的心一酸,隨即笑著說:「媳婦,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這趟我能掙十萬,加上我們手上這些,就夠首付了,等我們回來就買房子。」
陸婉幾乎是歡呼雀躍地在床上跳了一分鐘,然后又在我臉上親了好幾口,她說:「老公你真厲害,我等你回來,早點(diǎn)休息,加油加油。」
就在此時,我口袋里的手機(jī)震個不停,拿出來一看是卜晴打來的電話,我若無其事的掛掉。
「怎么不接電話?」陸婉看著我。
「騷擾電話,忽悠我炒股的,懶得接。」我把燈關(guān)掉,心里砰砰作響,卜晴這個蠢女人,不是說好晚上不聯(lián)系的么,我在心里暗罵。
3
坐在高鐵上,卜晴開始跟我商量流程。
「簡單來說,就是飯要多吃一點(diǎn),話要少說一點(diǎn),紅包能拿就拿,親戚家里能不去就不去。」卜晴嚼著口香糖。
「我總覺得,這樣對你爸媽太殘酷了,要不你就跟他們說實(shí)話吧。」我心里沒底。
「看到這道疤沒?」卜晴把劉海撩起來,指了指左邊額頭。
「這是……?」
「我爸打的,當(dāng)時我沒聽他的話報專業(yè),他拿起凳子就給我來了一下,去醫(yī)院縫了七八針,你想想,要是我跟他說了實(shí)話,他還不殺了我?」卜晴放下劉海,扭頭看著窗外。
在這個世界,每個人的內(nèi)心都是一片深海。
深海的底端,藏著無法傾訴的秘密。
卜晴的秘密就是她是個女人,喜歡的也是女人。現(xiàn)在年紀(jì)大了,父母到處給她安排相親,她媽還以絕食威脅她回去,出于無奈,她只得編了個謊話,說自己在廣州找了個男朋友,感情很好,過段時間就回來結(jié)婚。
她爸媽樂壞了,當(dāng)場就拍板說只要她拿了結(jié)婚證,就出三十萬塊錢給她買房子。上個月我們公司聚會,卜晴喝多了,搭著我肩膀要我陪她演戲,到時候分十萬塊錢給我,我以為她在開玩笑,沒當(dāng)回事。
現(xiàn)在被首付的錢難住,只得鋌而走險。
下午六點(diǎn)多終于趕到小區(qū),出電梯口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見你爸媽總得買點(diǎn)東西吧,我沒準(zhǔn)備啊,」
卜晴從行李箱里拿出兩個大袋子,笑著說:「昨晚給你打電話就是想說這事,我買好了,我爸不抽煙不喝酒,就好點(diǎn)茶葉,你在我家也最好不要抽煙,我媽聞不得煙味。」
我說:「好,還有沒有要注意的?」
卜晴說:「盡量少說話,我那些親戚都是人精,別露餡了。」
我深呼吸,說:「好,你等我準(zhǔn)備一下。」
我一口氣還沒吐出來呢,卜晴就拿出鑰匙開了門,我的心猛地跳到一百八十邁,那一瞬間好像回到了高中時期的考試作弊,我的手心全是汗。
一個男人笑瞇瞇地說:「回來啦。」
我連忙鞠躬:「伯父好。」
卜晴踢了我一腳,說:「這是我表哥。」
表哥笑了下。
我剛換好鞋子,一個年輕的女人笑著說:「飯剛做好,你們洗個手就來吃吧。」
我連忙鞠躬:「表嫂好。」
卜晴又給了我一腳,說:「這是我媽!」
我感覺神志都不清楚了,連忙又鞠躬:「媽媽好。」
卜晴晃了晃,感覺被我的智商打敗了,她媽媽卻捂住心口說:「這小伙子太心急了,第一次見面別急著改口嘛。」
然后屋內(nèi)傳來一陣大笑,感覺人還真不少,卜晴挽著我的胳膊在我耳邊惡狠狠地說:「別他媽打招呼了。」
我連忙閉嘴,跟著她進(jìn)去吃飯,飯桌上卜晴給我介紹了她的七大姑八大姨,我一人敬了一杯,覺得自己頭暈暈的,狀態(tài)反而好了很多,怪不得人家都說酒壯慫人膽呢,我準(zhǔn)備敬第二輪的時候,卜晴怕我喝大了說漏嘴,把我杯子拿走:「你別喝了,吃點(diǎn)飯。」
我說:「哦。」
親戚們紛紛贊嘆:「這小伙子老實(shí)。」
吃完飯后親戚們都散了,卜晴的爸爸給我一個紅包,我推脫說不要,她爸爸卻強(qiáng)硬地塞到我口袋里,笑著說:「這是我們這兒的習(xí)俗,小伙子別嫌少。」
我連忙說:「不會不會。」
半個小時后,卜晴把我拉到了她房里,她的房間裝修得還挺文藝的,她攤開手說:「拿來!」
我說:「什么?」
她把我的衣服扯了下來,找出里面的紅包,說:「你丫還挺會藏的,怎么不藏內(nèi)褲里面啊?」
我無辜地說:「你爸塞到那兒的,我也沒準(zhǔn)備要啊。」
她舔了舔指頭開始數(shù)錢,一共二十張,她分成兩半一半放到自己錢包一半遞給我,說:「咱們五五分成,不算占你便宜吧?」
我連忙擺手說:「算了算了,這錢我怎么能要……」
卜晴不由分說地往我褲子口袋塞,這父女倆還真是一個德行,都喜歡硬塞錢給別人。要是人人都這樣,社會早和諧了。
就在此時她媽開門進(jìn)來,恰好看到卜晴在扯我的褲子,她媽叫了一聲連忙關(guān)門,在門口嘟囔:「才八點(diǎn)半呢……」
卜晴的臉紅了,掐著我的胳膊說:「別他媽矯情,要你收著就收著。」
我感覺我的肉都快被掐掉了,發(fā)出一聲慘叫,她媽又輕輕敲下門,說:「閨女啊,你爸喝多了要睡覺,動靜小點(diǎn)啊。」
我只得把錢收好,卜晴白了我一眼去玩電腦,我只覺得天暈地轉(zhuǎn),躺在她床上睡著了。
4
第二天一早,卜晴收拾好地鋪被褥,把我叫起來,我看到手機(jī)上有七八條未接來電,全是陸婉打過來的,很想給她回過去,但是卜晴的媽媽敲門喊我們吃早飯,只得作罷。
吃完早飯,卜晴要帶我去民政局,我心一下子糾結(jié)起來:「我們是不是要慎重一點(diǎn)?」
卜晴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拉上我坐進(jìn)計程車,說:「你放心,沒問題,我們把結(jié)婚證擺到我爸媽面前,把錢弄到手后回廣州,下車后就直接離婚,成本費(fèi)不超過五十塊,數(shù)十萬的利潤,這生意還有什么好慎重的?」
我聽到這話差點(diǎn)昏過去,說:「你太彪了吧,把這事當(dāng)大富翁玩的啊?」
卜晴說:「現(xiàn)在箭在弦上了,你說怎么辦,你還想不想買房子?」
我想起每晚陸婉盯著那張戶型圖發(fā)呆的樣子,一咬牙,點(diǎn)點(diǎn)頭。
我心懷忐忑地走進(jìn)民政局,工作人員沖我們笑笑,給了一張單子讓我們填,填完后檢查一遍,對我說:「小年輕以后好好過日子,煙不要抽了。」
我丈二摸不著頭腦:「我們沒打算要孩子,為什么要戒煙?」
工作人員非常無奈,語氣嚴(yán)厲起來:「誰管你要不要孩子,這里是登記室,不準(zhǔn)抽煙!」
我連忙把煙扔了,工作人員又問了我們一些問題,有沒有血緣關(guān)系,是不是自愿結(jié)婚,我的腦袋亂嗡嗡,就在工作人員準(zhǔn)備蓋章的時候,我?guī)缀跏翘饋戆压ぷ魅藛T手扯住,我對卜晴說:「不行不行,我們再想想。」
卜晴只是表面鎮(zhèn)定,手心也全是汗,我把她拉出民政局,我說:「我們不能這樣,你要知道一個章下去,我們就是已婚人士了,再蓋一個章,我們就是離異人群了,這是人生的污點(diǎn)。」
卜晴煩躁地抓抓頭發(fā),說:「那現(xiàn)在怎么辦,我都給爸媽說好了,今天去領(lǐng)證。」
我也沒轍,蹲在馬路邊抽煙,突然瞟到電線桿上辦假證的廣告,靈機(jī)一動有了辦法。
我順著電話打過去,辦假證的男人很快趕過來,那哥們?nèi)鲱^,長得尖嘴猴腮,問我們:」辦什么證,學(xué)位證、監(jiān)理證、會計證都能辦。」
卜晴說:「我們辦結(jié)婚證。」
那男人說:「新鮮嗨,第一次聽到辦這個證的,你們干嘛不直接去民政局領(lǐng)呢,也就八塊錢的事兒,要我說哥們你也太摳門了……」
都快十一點(diǎn)了,我不耐煩地揪起那男人的衣領(lǐng):「少他媽廢話,老子出八百,能不能辦?」
那男人說:「能,能,朋友你先把我放開啊。」
那天傍晚,我們拿到兩張假的結(jié)婚證,那辦證的水平還真不錯,照片上穿著白襯衣的我和卜晴露出幸福的笑容,配合下面的印章,和真證毫無區(qū)別。
我們把「結(jié)婚證」交給卜晴父母,他們就像觀摩寶物似的看了半天,隨后發(fā)出一聲欣慰的笑聲,卜晴的爸爸說:「開瓶好酒,今天慶祝一下。」
卜晴媽媽也滿臉喜慶地去廚房炒菜,看著兩老高興的樣子,我心里有點(diǎn)過意不去,卜晴低著頭沒說話,估計她也不好受。
6
隨后幾天象征性地走了幾家親戚,我們就以工作太忙的理由,坐上回廣州的高鐵,卜晴給我轉(zhuǎn)了十萬塊錢,我卻一點(diǎn)都高興不起來,一路上我們都沒怎么說話。
我有點(diǎn)心思不寧,這幾天陸婉給我打了很多電話,我只回過一次,說自己在開會就匆匆掛掉。有一個深夜,阮顏給我發(fā)了條莫名其妙的消息,說:「周桐,我想你,你會永遠(yuǎn)對我好嗎?」
我看到后給她回:「會。」
但是自這條消息后,陸婉就再也沒聯(lián)系我,我說了回廣州的日期,她也沒給我打電話。
天空灰蒙蒙的,總覺得會出什么事。
回到住的地方,陸婉還沒有回來。我給她打了幾個電話,都沒人接聽。
我心里的焦慮慢慢放大,一直等到晚上十一點(diǎn),門口終于傳來鑰匙聲,我迫不及待開門,卻看到喝醉的陸婉,那是我從未見過的模樣,她涂著口紅打著眼影,穿著低胸裙子,手上還提著一個 LV 的包,那個包我們公司有女領(lǐng)導(dǎo)也背,限量版的要兩萬多。
「你回來啦。」陸婉沖我笑,滿嘴都是酒氣。
「你去哪了?」我忍住心里的火氣。
「陪老板喝酒去了。」陸婉舉重若輕的踢掉高跟鞋,軟綿綿躺在床上,看我的眼神里帶著挑釁。
「什么老板?」
「就是公司大老板啊,這個包就是他給我買的。」陸婉瞇著眼睛,用手拍了拍床邊的 LV 包。
我拳頭勒的滋滋發(fā)響,深吸一口氣,給她倒了一杯開水:「喝點(diǎn)水睡覺,有什么事我們明天再談。」
「謝謝。」陸婉帶著笑意抿一口水:「那我先睡了。」
說完她把衣服脫得精光,頭埋在枕頭里沉沉睡去,我氣得渾身發(fā)抖,還怕她感冒幫她拉上被子。
那天晚上我無法入眠,看著陸婉在我身旁熟睡,想起很多往事。
大學(xué)畢業(yè)后,陸婉就跟著我吃苦,當(dāng)時我們坐著綠皮火車到廣州,因?yàn)閮扇酥粠Я肆K錢,連臥鋪都舍不得買,擠在燥熱喧鬧的坐票車廂里,陸婉的額頭不停涌出細(xì)汗,我拿出一本書替她扇風(fēng),她問我:「周桐,你會對我好么?」
我說:「必須的。」
陸婉俏皮的眨眨眼:「怎么個好法?」
我說:「等我賺到錢了,就給你買大房子,給你買好車,帶你去逛商場,對售貨員說這件這件不要,其它都給我女朋友包了……」
陸婉被我逗得哈哈大笑,下火車時是凌晨,我們要過天橋去對面的車站坐汽車,我拎著兩個行李箱,陸婉提著幾個大袋子,那個天橋特別高,我們兩人都爬的氣喘吁吁,好不容易爬上去,陸婉卻彎下身子吐起來,我連忙把東西一放湊到她身邊,拍著她的背:「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陸婉還是哇哇大吐,吐到后來只剩清水,我明白了,她是累的,在車上沒睡覺,也沒怎么吃東西。
陸婉察覺到我的愧意,用衛(wèi)生紙擦擦嘴,笑著對我說:「沒事兒,就是有點(diǎn)反胃,我們?nèi)ベI票吧。」
我把行李箱橫放在地,讓她坐在上面:「不著急,你在這坐會兒,我給你買點(diǎn)吃的。」
我去車站附近的早餐店買了幾個燒麥一杯豆?jié){,不得不說車站附近的物價真是夸張,就這點(diǎn)東西花了我三十多,天色漸明,金黃色的朝陽在天際線慢慢冒頭,我讓陸婉吃點(diǎn)東西,她問我怎么不吃,我說我剛剛吃過了,陸婉才松開眉頭,吃完東西后陸婉臉色好了很多,她指了指遠(yuǎn)處的高樓大廈:「你看,好漂亮啊。」
是啊,多漂亮啊,陽光灑在干凈的街道上,高聳的建筑折射下來古怪圖案的影子,商場巨大的電子屏上,放著最新的時裝廣告,這座城市就像剛洗完臉的年輕人,生機(jī)勃發(fā)熱情四溢。
當(dāng)時我就發(fā)誓,一定要在這個城市扎根,給我身邊的這個女孩一個家。
我們很少看電影,除非遇到打折的票。
我們很少下館子,除非遇到重大節(jié)日。
有一回陸婉生了病,我背著她去醫(yī)院,輸了兩瓶液花了四百多,陸婉特別心疼,此后感冒發(fā)燒都不告訴我,她說看病的錢太貴了。
吃飯的時候,她總是把葷菜往我碗里夾,來廣州這兩年,她瘦了七八斤,整個人都有點(diǎn)憔悴,卻從不抱怨,她總是挽著我的胳膊笑:「缺愛催人老,有情飲水飽。」
為什么短短幾天,她就變成了現(xiàn)在的樣子?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7
第二天一早,我睜開眼就看見陸婉坐在鏡子前打扮,化完妝后把絲襪往小腿里套,看見我醒了,說:「你把鞋給我拿過來一下。」
我把鞋提過去,蹲在她身邊:「昨天為什么喝那么多酒?」
「應(yīng)酬。」她輕描淡寫地吐出兩個字。
「你什么時候放假,我們?nèi)タ捶孔影?#xff1f;」我拿出那張卜晴給我的銀行卡,放在桌子上。
陸婉笑吟吟的拿起銀行卡,用復(fù)雜的眼神打量我?guī)籽?#xff0c;把卡放回到桌子上:「這錢你辛苦賺的,你自己留著吧。」
「你怎么了?」她的行為讓我很不安,在我的預(yù)想里,她應(yīng)該會開心瘋了,而不是這樣無所謂的態(tài)度。
「沒怎么啊,我上班去了。」她站起來,朝自己脖子噴了幾口香水,拿上東西開門下樓。
此后幾天,陸婉都對我不冷不淡的,說話帶著距離感,晚上睡覺時當(dāng)我靠近她一點(diǎn),她的身體就刻意的遠(yuǎn)離我。
周末一大早,她說陪朋友逛街,又穿得漂漂亮亮出門,我心里的煩悶越來越盛,起床給自己倒一杯水,突然覺得不對勁,床邊那張戶型圖的宣傳單不見了,恐慌就如一根長刺,扎進(jìn)我的身體,那是陸婉日夜期盼的理想,她怎么可能丟了?
我穿好外套跑下樓,給陸婉打了很多電話,她都沒有接,我像無頭蒼蠅般在街上亂轉(zhuǎn),直到下午一點(diǎn)多,陸婉給我回了個電話,我語氣很不好:「你在哪?」
「怎么了?」她還是那副冷淡的語氣。
「你最近怎么回事,是不是背著我找人了?」
「你怎么會這么想?」陸婉平靜地反問。
「你現(xiàn)在在哪,我過去找你。」我分貝加大。
「你別來,我和朋友在一起,不大方便,晚上回去再說。」就在陸婉掛電話的前一秒,我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他好像在問待會兒去哪。
「操!」我一腳踹翻馬路邊的垃圾筒,把后面吃冰淇淋的小女孩嚇了一跳,冰淇淋都掉在地上,她眼淚汪汪看著我,我自知失態(tài),彎下身子又把垃圾筒扶起來。
我在樓下抽了一包煙,等到十一點(diǎn)多,終于等到陸婉回來,陸婉從一輛寶馬車?yán)锵聛?#xff0c;笑著和里面的人揮手,里面的男人搖下車窗,問:「要不要我送你上樓?」
我看清楚他的相貌,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滿臉英氣西裝革履,成功人士的模樣。
陸婉笑著搖頭,搖搖晃晃地走過來,她又喝了酒。
剛進(jìn)樓道,她被我的樣子嚇了一跳,臉色有點(diǎn)白,我啞著嗓子問:「你不是陪朋友逛街去了么?」
「對呀。」
「那送你回來的男人是誰?」
「哦,是我們公司的老板,剛好順路送我回來的。」
「你上次就是陪他喝成那樣的吧,包也是他給你買的?」
「對呀。」陸婉慢慢靠近我,大眼睛里帶著嘲諷:「有什么問題嗎?」
「沒問題了。」我釋然地笑笑:「陸婉,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8
都市生活里,貧窮,才是愛情里最大的第三者。
她已經(jīng)受夠了摳摳搜搜的生活,受夠了吃飯都要省著買菜的日子,受夠了商場的打折區(qū),受夠了做愛都在沒空調(diào)的房間,受夠了看見喜歡的東西卻夠不著的絕望感。
她本來?xiàng)l件就很好,實(shí)在沒理由跟著我受窮,所謂「有情飲水飽」,說不定只是她對自己的心理安慰。
我們心照不宣的保持距離,吃飯時自己洗自己的碗,睡覺我打地鋪,那個男人又出現(xiàn)過幾次,送她到樓下,接她去吃飯,我得知他的名字叫陳樹,和我一樣是武漢人,三十二歲,是陸婉公司的副總,干銷售是一把好手。
我看見他們在樓下攀談,陸婉穿著裙子站在他身邊,天空下起雨來,陳樹去后備箱拿出一把傘,撐在陸婉的頭上。
心里泛起一絲酸楚,他們看起來很般配。
接近一個月的冷戰(zhàn),每一天都讓我心力交瘁。
「你們認(rèn)識多久了?」睡覺時,我冷不丁地問了一句。
「陳總嗎?有一段時間了,他管我們整個部門。」陸婉回答。
「他對你好嗎?」
「很好啊。」陸婉聲音低沉。
「他是真心的嗎?像他那種有錢人,會不會只是玩玩而已?」
「他不是你想的那種人。」陸婉翻了個身,把身子朝向墻邊。
黑暗中,我們又陷入沉默,我看著陸婉的背影,眼淚忍不住涌出來。
「陸婉。」
「嗯?」
「明天我們出去吃飯吧,吃散伙飯,我今天辭職了,已經(jīng)買好回武漢的車票,你和他好好在一起吧。」
陸婉聽到這句話猛地坐起來,她轉(zhuǎn)過臉,微弱的光線下,我看到悲傷的神色在她臉上一閃而過,隨后又被掩飾起來,她平靜地說:「好,聽你的。」
9
第二天一早,陸婉從床下面拿出行李箱,開始收拾她的東西,其實(shí)有什么可以收拾的呢,她的護(hù)膚品早就用的只剩瓶底,衣服也就那么幾件,有一雙鞋子還斷根了,她不徐不慢地把東西往箱子里塞,她更想收拾的是她的心情吧,我想。
看著她單薄的身體跑來跑去,我心里堵堵的,說:「要不這房子接著給你住吧,搬家挺麻煩的。」
陸婉說:「沒關(guān)系,他已經(jīng)看好了房子,就在我們買不起的那個小區(qū),大三居,反正這個月也要搬過去。」
我啞口無言,坐在椅子上抽煙,收完東西后陸婉開始化妝,她化的很細(xì)致,畫完后站起來換上一套黑色裙子,把頭發(fā)散下來,我從來沒見到她那么美的樣子,初晨的陽光下,她皮膚如雪唇紅齒白,眼睛就如一汪清水,修身的裙子把她的身材襯出來,鎖骨漂亮小腿欣長。她朝我伸出手,帶著笑意:「走吧。」
我們打車到市中心,大街上好多男人都偷瞄陸婉,她只是緊緊牽著我的手,整個人往我身上靠。這種親昵感讓我產(chǎn)生錯覺,仿佛我們未曾爭吵,不是要分道揚(yáng)鑣。
從清晨到黃昏,只有不到十二個小時,那是我們最后的相處時光,我要抓緊每一分鐘時間。我?guī)コ晕鞑?#xff0c;點(diǎn)了兩個人根本吃不完的食物,到后來服務(wù)員都在勸我,我只是不停地在菜單上勾著。我?guī)タ创鬅赡浑娪?#xff0c;第一次沒用團(tuán)購卷,買了三盒哈根達(dá)斯,都快化光了她也沒能吃完。我?guī)ラL隆坐過山車,買票的人對我說我們馬上就關(guān)門了,我說沒關(guān)系我們就坐一次就好,失重的時候她邊尖叫邊抓緊我的手。我?guī)コ院ur,點(diǎn)了一條占滿半張桌子的海魚,惹得好多人拿出手機(jī)拍照……
就讓我對她好點(diǎn)吧,哪怕只有短暫的一天。
「喝點(diǎn)酒吧?」陸婉提議。
「你怎么變成酒鬼了,你之前滴酒不沾啊。」我打趣。
「我只是覺得今天適合喝點(diǎn)酒,你要是不想喝就算了。」陸婉撇起嘴,這個表情我許久未見,是她發(fā)小脾氣時的樣子。
「喝,誰怕誰啊?」我揚(yáng)起手,要服務(wù)員拿酒過來。
我們喝到深夜,整個海鮮攤只剩我們一桌,我們有一茬沒一茬的聊天,陸婉被我逗得大笑,臉上紅暈一片。
「陸婉,跟我在一起這么久,是不是挺后悔的?」喝完最后一杯酒,我低著頭發(fā)問。
「從來。」陸婉也把杯子里的酒喝光:「從來沒后悔過。」
「那就好。」我站起來買單,拉著陸婉走到馬路邊。
不管怎么珍惜,一天也只有二十四個小時,不管怎么煽情,分別的時候遲早都回到。
「你什么時候走?」陸婉的頭發(fā)被風(fēng)吹散。
「后天。」
「周桐。」她直直地看著我:「你知不知道,我把最好的年華都給你了,幾乎是飛蛾撲火的熱情,毫無保留的信任,無怨無悔的陪伴,你明白嗎?」
我明白,她的意思是她對得起我,所以她現(xiàn)在有資格追尋自己的幸福。
我沖她笑笑,攔下一輛車送她上去,她的眼眶紅了,就在車啟動的一瞬間,我看見她的眼淚順著白皙的臉頰滑下。等那輛車消失在我的視線,我又伸手?jǐn)r下一輛計程車,我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錢,三張銀行卡和幾沓現(xiàn)金,我都偷偷塞進(jìn)陸婉箱子里。接下來的日子想必會非常艱難,我全身上下只有不到二十塊錢,我給焦小海打電話,他是我十幾年的好哥們,我要他給我轉(zhuǎn)幾千塊錢,小海問:「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沒事,就是差點(diǎn)錢,放心,我下個月就還給你。」
「你大爺?shù)?#xff0c;把我當(dāng)什么了?」小海在那邊罵:「我馬上給你轉(zhuǎn)。」
五分鐘后,手機(jī)收到兩條信息,一條是銀行發(fā)來的,小海給我轉(zhuǎn)了一萬塊錢,另一條是小海給我發(fā)的。
「老周,外面不好混就回來,兄弟們都等著你。」
我揉揉眼睛,司機(jī)從前面遞過來一瓶水,司機(jī)說:「小伙子,開心點(diǎn),沒什么大不了的。」
廣州的夜景很漂亮,我的眼淚如山洪暴發(fā),再也抑制不住。
10
「靠,你怎么頹成這個德行?」卜晴沒好氣的幫我鋪床。
「實(shí)在不好意思,我沒地方可去,在你這湊合一晚,你別忙了,我睡沙發(fā)就行。」
她沒搭理我,把床鋪好坐到我身邊,給我倒了一杯熱茶。
「說吧,怎么樣你才能開心點(diǎn),除了讓我陪你上床,什么都可以。」卜晴沒心沒肺地跟我開玩笑。
我一口水噴到茶幾上,轉(zhuǎn)過臉:「滾。」
卜晴哈哈一笑,拿出她珍藏的 DVD,窩在沙發(fā)上陪我看老電影。
電影看到一半,我的手機(jī)亮起來,那個賣樓的銷售提醒我樓盤快賣空了,要是我們還想要就抓緊時間,我心里一酸,我還買房子給誰呢?
就在我放下手機(jī)的時候,卜晴猛地抓住我的手,她指著手機(jī)屏保我和陸婉的合照,說:「這是你女朋友?我見過她。」
我以為她還在和我打趣,說:「你他媽別哪壺不開提哪壺了,我現(xiàn)在沒心情和你鬧。」
卜晴卻異常的嚴(yán)肅,她說:「是真的,那天我在老家小區(qū)門口見過她。」
「什么時候?」
「就是我們辦假結(jié)婚證那天。」
「你老家滄州?」
「對。」
「你們說了什么?」
「沒說話,晚上我出小區(qū)買東西,見她一直盯著我,神情怪怪的,我就問她有什么事,沒想到她扭頭就跑了,所以我留下印象。」
「我干!」我觸電般跳起來,手忙腳亂地穿上鞋,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所有的疑團(tuán)都找到了答案,為什么陸婉的態(tài)度會轉(zhuǎn)變這么大,為什么她不再想著買房子,為什么要對我如此冷漠,是因?yàn)樗胰チ藴嬷荨?/p>
她見到我和卜晴親密的上樓下樓,見到我對著那些親戚恭敬殷勤的樣子,見到我和卜晴走進(jìn)民政局……
「周桐,我想你,你會永遠(yuǎn)對我好嗎?」
那個深夜,陸婉會是怎樣的傷心?
「你知不知道,我把最好的年華都給你了,幾乎是飛蛾撲火的熱情,毫無保留的信任,無怨無悔的陪伴,你明白嗎?」
她不是在替自己辯解,而是在給我最后一個機(jī)會。
我不停狂奔,在心里痛罵自己的愚蠢,我傷害了最愛我的姑娘,還覺得她是為了物質(zhì)虛榮離開我。
「周桐,傻逼!」我大聲罵著自己,聲音回蕩在空寂的街道,我從沒這么恐慌過。
11
哆哆嗦嗦的打開出租屋的門,里面空蕩蕩的,陸婉已經(jīng)走了。
我又往陳樹的公寓趕,我和陸婉冷戰(zhàn)的那幾天,我摸清了這個情敵的住所。
我氣喘吁吁地砸門,砸到手都出血了,陳樹穿著睡衣把門打開,他冷冷的看著我:「你是誰?」
「陸婉呢?」我探頭朝里望,沒看見陸婉的身影。
「你是她男朋友?」陳樹臉上浮現(xiàn)出笑意。
「操你大爺!」我一拳揮過去,沒想到這男人動作敏捷,身子一閃抓住我胳膊,手上勁還不小。
「把陸婉還給我。」我另一只手揮過去,但又被他扭住。
真他媽憋屈,沒想到這情敵還是個練家子,我拼命掙扎,卻被他死死制住。
媽的,你當(dāng)什么老板啊,去練武術(shù)去啊,我在心里想。
「小兄弟,不要沖動,有什么話好好說。」他松開手,往后退一步,臉上還帶著笑意。
我放棄了和他武斗的想法,八成是打不過他,只能用眼神表達(dá)我的怒火。
「進(jìn)來坐吧。」陳樹進(jìn)屋給我倒了一杯水,坐在沙發(fā)上。
「陸婉呢?」我口干舌燥,不客氣的喝干他倒的水。
「她沒在我這。」
「她不是說你給她買了房子嗎?她還能去哪?」
「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種關(guān)系,因?yàn)楣局挥形覀儍蓚€武漢人,我就比較照顧她,把她當(dāng)妹妹看待的。前段時間她狀態(tài)不好,總是去酒吧喝酒,還被幾個小混混騷擾,我趕走了那些混混,問她發(fā)生了什么事,她不愿告訴我,只是不停地哭,我怕她出事,這段時間就陪著她,逛逛街吃吃飯,希望她心情能好點(diǎn)。」
「你還送她幾萬塊的包呢,什么企圖?」
「那是她自己買的,我沒有你想的那么有錢。」陳樹溫和地解釋。
「你別想著糊弄老子,你肯定知道她在哪?」我等著他。
「我真不知道。」陳樹站起身:「再說了,我有什么騙你的理由,你又不是我對手……」
這話太傷人了,不過也是事實(shí)。
我嘆了一口氣,走出他的屋子,就在我準(zhǔn)備進(jìn)電梯時,陳樹卻喊了我一聲,他說:「小兄弟,不要猜忌最親密的人,有什么事情坦誠以待,不然做錯了事,后悔一輩子也補(bǔ)不回來。」
陳樹是個英俊的男人,但是他說這話時,我覺得他臉上布滿滄桑。
「不用你教!」我揉揉手,走進(jìn)電梯。
12
陸婉應(yīng)該是對我徹底失望了,手機(jī)號碼換了,聯(lián)系方式全部拉黑,連上班的工作也辭了,在這個車水馬龍的城市,想找一個人無異于大海撈針,我找了整整三個月,小海借給我的錢花的一分不剩,恰逢我爸犯高血壓住院,我媽打電話催我回去,我只得買票回武漢。
離開廣州的前一晚,我往陸婉的郵箱里發(fā)了一封信,我是一個不善言辭的人,抓耳撓腮一宿,也只寫了不到一千字。
第二天上火車,我覺得無比疲憊,把行李往上面一放,就靠著窗戶沉沉睡去。
列車走走停停,我做著零碎的夢,夢里那張溫柔秀麗的臉,漸漸離我遠(yuǎn)去,醒來的時候,滿臉都是眼淚。
我伸了個懶腰,聞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心跳不自覺的加快,慢慢轉(zhuǎn)過臉,就看見穿著碎花裙子的陸婉,她居然坐在我身邊,臉上全是俏皮。
「啪。」我伸手打了自己一耳光,想確認(rèn)是不是還在做夢。
「干嘛啊你?」陸婉笑著說:「睡傻了?」
不是夢!
我連忙抓住她胳膊:「你你你怎么會在這?」
「你弄疼我了。」陸婉拍怕我的手,帶著慍怒的神色:「我為什么不能在這,我也回武漢啊。」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趟車?」我不敢放手,生怕她跑掉。
「我神機(jī)妙算唄。」
「你看了我的信?」
「那也叫信?」陸婉噗嗤笑出來:「全是錯別字,小學(xué)生都比你寫的好。」
「你原諒我了?」我沒底氣地看著她。
「嗯啊,其實(shí)我也有不對,我錯怪你了。」陸婉挽住我胳膊。
「你怎么搞清楚的?」
「秘密,不能告訴你。」陸婉眨眨眼睛,把頭靠在我肩膀上。
這些都不重要了,我嘿嘿傻笑,緊緊的摟著她,火車不停地向前行駛,窗外的稻田漂亮的就像一副印象畫。
「周桐,遇到你之前,我覺得世界上沒一個好男人。」
「遇到我之后呢?」
「我發(fā)現(xiàn)世上好男人太多了。」
「靠。」
輕快的笑聲順著車廂飄出去,夕陽的余暉里,我們緊緊相依,體會到前所未有的安寧。
【尾聲】
「來,整一口,免得上臺緊張。」小海從口袋里掏出二鍋頭,咕嚕灌我一大口。
「靠,怎么感覺是在上刑場呢?」我滿頭都是汗。
司儀喊了幾遍有請新郎入場,我還在走神,小海把我往前一推,我以一個狼狽的姿態(tài)撲到臺上。
下面哄笑聲一片,我看到很多熟悉的身影。
「新郎好像很激動啊,迫不及待的樣子。」司儀拿我開涮,示意我走到話筒前面。
「下面有請新娘入場,請大家給點(diǎn)熱烈的掌聲。」司儀大聲說道。
臺下掌聲雷動,卡農(nóng)的音樂響起,我看見陸婉穿著婚紗緩緩向我走來,她美的不可方物,就像凌波仙子。
儀式弄完之后,我敬了一圈酒到后臺找陸婉,看見她在和一個女生聊天。
走近點(diǎn)一看,下巴都差掉掉下來,那個女生居然是卜晴,兩個人有說有笑的,看上去很親密。
「你怎么來了?」我忍不住發(fā)問。
「你這是什么話,好歹我們也是拿了結(jié)婚證的人,你對你前妻就這個態(tài)度?」卜晴露出壞笑。
「我靠,媳婦你聽我說,那張證是假的……」我滿頭是汗的跟陸婉解釋。
陸婉用手在我胳膊上擰了一把,輕輕說:「閉嘴。」
「好啦好啦,不耍你了,不過你真得好好感謝我,要不是我沒皮沒臉的幫你解釋,你這漂亮媳婦可就真的跑啦。」
我終于知道了陸婉所說的「秘密」,在我離開廣州的前一天,卜晴和陸婉在街上偶遇,當(dāng)時陸婉以為卜晴是我的新歡,不想搭理她,但卜晴執(zhí)意請她吃飯,說了自己的事情,又解釋我們「結(jié)婚分贓」的蠢計劃,最后又拿出那張假結(jié)婚證,終于讓陸婉相信,一切都是誤會。
也正因?yàn)椴非绲膭裾f,陸婉第二天才會出現(xiàn)在火車上,出現(xiàn)在我身邊。
「謝謝。」我有點(diǎn)感動,拍拍卜晴的肩膀。
「矯情。」卜晴扯住我的手,和陸婉的手放在一起:「好好在一起吧,祝你們幸福。」
陽光灑滿大街,這個灑脫的女孩沖我們揮揮手,跳上公交車。
我和陸婉對視一眼,忍不住笑起來。
人的一生,往往會為了重要的事情奔跑。
有時候?yàn)槔硐?#xff0c;有時候?yàn)槭聵I(yè),有時候是為生活。????????
其實(shí)物欲橫流的時代,我們不妨緩一緩,房子、車子、工作……,其實(shí)都可以慢慢來。
只有一件事是無法等待的,當(dāng)你遇到了對的人,你要用盡全力跑向她,不要給自己留下遺憾,因?yàn)橛龅秸嬲龑Φ娜?#xff0c;走路真的會來不及。
總結(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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