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交通事故
王一民輟學了,依舊會在放學的時候在校門口等我,然后跟著我回家。王一民的媽媽也通常會在放學的時候到我家來做客。等到王一民回來的時候再帶著他回去?,F在我不用教王一民課了,欠的債也算還清了吧。一個指頭竟讓我教了他三年的漢語拼音。
王一民不上學后,王一民的爸媽就給他買了一些羊,讓王一民每天趕著羊去吃草。王一民的一生也就這樣定下來了,在未來的16年,他生命僅存的16年了,一直放羊放了16年。
在2002年的春天到來的時候,天空常飄著蒙蒙的細雨,楊柳也吐出了嫩黃色的芽。沉睡了一個冬天的植物也鉆破了松軟的土地冒了出來,轉眼間白肚皮似的大地上出現了一簇簇的毛茸茸的綠草,在綠草中間還零星的夾雜著黃色的小花。
那年的春天過了農歷的2月我剛滿了13歲,已經不是那個屁顛屁顛的孩子了,漸漸地有一點大人的模樣。那個13歲的生日我是在學校里過得。我已經不再村子里讀書了。上完了6年的小學,我就去了市里上我的初中,和我一起的在我們村子里只有7個人。在我們這出外求學的8個人當中,只有3個是沒有上過幼兒園的,其他5個都是我幼兒園的同學,其中還有3個是丐幫的,包括和我玩得最好的小倩和陸宇鵬。2月我生日的時候我是和丐幫的3姐妹小倩,黃佳敏、李海麗在一塊過得。那天我們坐在操場上,買了可樂,買了蛋糕,還買了幾袋花生、瓜子、杏仁和龍耳。當然還有丐幫必不可少的東西——包子。那天在操場我們狂叫到夜里10點,瘋狂的不亦樂乎。
過完生日不久,學校里放假了。所謂的放假其實也只是個星期天而已,但是因為是一個月才有一次,所以也格外的珍貴起來。星期五的下午我給家里掛了電話,告訴了爸爸媽媽我傍晚的時候就可以到家了,讓他們做好迎駕的工作。媽媽知道后很高興,告我說王一民昨天還來家問我什么時候你能回去,他想到時候到村口去接我。我嘿嘿的跟媽媽說不用他接我,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然后我問媽媽等我回家的時候,她和爸爸要怎么迎接我,如果不滿意的話我可以不回家的哦。媽媽說王一民昨天送了一些羊肉,等我回來的時候就可以涮羊肉吃。
“媽!就這些嗎?您可就我這一個女兒,我生日你們都沒陪我過,你們不得補償我一下嗎?”我故作失望的語氣問媽媽。其實在我心里我已經很滿意了,不過還不容易逮到個機會該敲詐的時候還是要敲詐爸媽一下,沒準還真能有點意外收獲呢。
“那好吧,那好吧。一會等你爸爸回來了,讓他下午還會去縣城給他的寶貝女兒買一個蛋糕可以了吧?”。電話那頭的媽媽哈哈大笑起來。
“真的啊?那我還有吃果干柿子餅,您讓爸爸也給我買一點哦。”我哈哈的答應著,并趁機再訛詐爸媽一把。
“行,行,你爸爸那么疼你,你想吃什么你爸爸不給你買啊。用得著那么吃驚嗎?”媽媽笑著說。
“嗯嗯”我樂得口水都流出來了。掛了電話便開始了漫長的難熬的期待。
下午放了學,收拾了一下衣服后我就爬上了開往家的公交汽車。汽車啟動了,窗外的風景沙沙而過,像流逝的時間一樣悄無聲息。汽車嗚嗚的聲音和汽油的味道在狹窄的車內漂浮回蕩,給人一種暈暈的感覺。困意席卷而來,我告訴旁邊的小倩,我想睡覺。小倩攤開手,我便趴在她身上睡了起來。
事情的發生往往都是有前兆的,特別是那些對自己很重要甚至可能會影響自己一生的事情。就像人的回光返照一般,它在提醒著我們去珍惜去改變,而我們卻常常忽視,以為那只不過是自己的錯覺或者說只是一個偶然,我們不相信,因為我們都上過學,我們不再迷信??墒俏液芎蠡?#xff0c;我在想13歲那年當我發現這個預兆的時候,如果我能確定那是個預兆而不是把它僅僅當做是個噩夢的話,我的世界與現在相比會有怎樣的改變。至少會比現在好,至少我每次回家的時候都可以說一聲爸我回來了。幸福也不會像現在一樣來的這么遲,我也可以少受那么多那么多的痛苦。
可是歷史是不能假設的,不是我現在坐在電腦前,一字字的敲著鍵盤重新述說著我的故事,歷史就可以重演,爸爸就可以從那冰冷的馬路面上爬起來擁抱我,親我,喊我寶貝女兒。歷史已經過去了,不能更改,我現在能做的就是接受,并努力的珍惜我身邊的每一個人。
汽車平穩的行駛著,恍惚間我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家門口。黏濁的空氣從家門口流了出來,門是敞開著的,出奇的安靜。我喊了幾聲媽媽,沒有人說話,天蒙蒙的像一張沒有表情的死人的臉,。我朝屋里走去,像做賊似的竟有些心虛。還沒走進屋的時候,原先空蕩蕩的屋子中間忽然閃現了一個身影——是爸爸,爸爸滿臉血污的趴在屋里的地上,不遠的地方站著嚇呆了的王一民,他的旁邊是一只斷了脖子的羊。在屋子的一個角落里放著一只歪倒的褐色皮鞋,另一個角落里的地面上涂滿了乳白色的奶油,蛋糕的蓋子和蠟燭就在離蛋糕不遠的地方散落著。我看到這些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叫喊著踉踉蹌蹌跑出了門。沿著陰暗的街道,我漫無目的跑。沒有人追我我卻跑個不停,因為忽然發現我沒有了地方停息。我不停的跑,直到耳邊響起了一聲聲的“瑩瑩,瑩瑩”的聲音。我才從夢中醒了過來。
是小倩叫醒了我。
“怎么了,瑩瑩?怎么臉上冒出這么多汗啊?”小倩問我。
“啊?”我睜開雙眼,兩眼之間含著朦朦朧朧的水珠,透過水珠,車內的景物折射成奇怪的形狀。
“沒事,只是做了一個奇怪的夢而已。”稍微清醒一些后我對趙曉倩說。
“是噩夢吧,你一個勁的叫爸爸,在我身上又動又鬧的把我嚇壞了,還以為你瘋掉了呢”趙曉倩輕描淡寫的說,嘴角有著一種輕松地微笑。
我沒有說話,試著去想著那個爸爸死去的噩夢,卻發現已經記不得了。窗外的風透過玻璃的縫隙吹來進來,微微的讓人感覺有點冷。我把腦袋伸到那個風口處,冷風呼呼的吹著自己,我想這樣我會清醒一點吧。
汽車還在行駛著,現在還在離家很遠的地方,車窗外全是陌生的景物。也許還得過上個一個多小時才能到家。我瞇著雙眼躺在座位上卻了無睡意了。時間在流逝著,車上的時間是最廉價的。
在快到家的時間,司機忽然開口罵了一句“媽的,又是車禍,這種該死的鬼天氣。”我們聽到司機的話都向窗外望去。窗外密密麻麻的好多人,里層的人圍著一個翻倒的農用機動三輪車目無表情的看著。外層的人則三兩成對的圍在一起,一邊漫不經心的吸著煙,一邊指手畫腳地交談。長滿皺褶的臉因為激動而顯得通紅的,在那群人中不乏談笑娛樂的人。
司機把車拐到另一條路上快速的開了過去。對于司機來說最忌諱的應該就是見交通事故了吧,因為說不定哪一天在馬路上躺著的那個人就是他自己。車駛了不遠忽然顛簸了一下,隨著車顛簸的是我的心,像有根線突然斷了一樣。我急忙拉開窗戶把頭伸到了車外——是一只鞋,一只褐色的皮鞋,歪躺在路上,剛才的車子就是因為軋到那只鞋而顛簸的。
“干嘛啊你,不想活了?”司機忽然沖我大聲罵了起來,聲音重重地砸在我身上,渾身的筋骨有一種要碎掉的感覺。小倩把趕緊把我從窗口拉了回來。可是我的眼淚已經吧嗒吧嗒的流了出來。
“不想活了,就換個別的方式,別死在我車上。媽的,今天點這么背,看到三起交通事故了,還碰到一個想自殺的?!?/p>
“誰想自殺了,司機師傅你說話能不能干凈點?!毙≠粵_著開車的司機喊道。
“我說話不干凈?是她自己找死,把頭伸到車外,對面來個車咋辦?頭沒了就好了是吧。這么大了,沒做過車啊?沒見過車上的警示標志啊?”
我順著司機的手指看了一眼,在車的側壁上赫然寫著“在車輛行駛過程中,請不要將頭和手臂伸出車外”十幾個大字。這標志是我早熟爛于心的,可是當我再次看到時我還是又仔仔細細讀了一遍。我也不清楚剛開自己何以會有那么強的沖動想去看那只鞋,又何以控制不住自己肆虐的淚水。
汽車在過了村子的不遠處停了下來,我們7個孩子下了車。我也已經不再哭了。我們下來車,向回折返再走不遠處就是村口。
走到村口時還可以在視線的盡頭看到那群圍在一起看熱鬧的人。我忽然又想起了那只褐色的皮鞋,想起了那個夢,想起了那起交通事故。而且可以很清楚的想到爸爸以前是經常穿褐色皮鞋的,爸爸今天要去縣城給我買蛋糕和果干的??謶盅杆傧窭滹L般向我身體內灌來,眼淚又一次奪眶而出。
“那個司機就是一個混蛋,瑩瑩,你理他干嘛。就讓他說兩聲怎么了,你就當時狗叫的”小倩在我身邊說。
“是啊,是啊”其他人也在我身邊附和道。
“那個混蛋,我當時就想打他一頓,要不是我不會開車,我早揍他了?!标懹铢i在我面前揚起拳頭。
“好了,好了,不哭了?,摤摽晒粤?#xff0c;不許哭了啊。”黃佳敏走過來抱住我的頭撫摸著。
“我想去看看”我伏在王佳敏的肩膀上,我指著那起交通事故發生的地方。
“啊”他們六個人同時叫了一聲。
“好,我也想看看死人”短暫的幾秒停歇后,陸宇鵬沖孫斌新笑道,“怎么樣?孫斌新,你敢一起去看不?”
轉載于:https://www.cnblogs.com/yagb/p/4254204.html
總結
- 上一篇: spring boot 在fastdfs
- 下一篇: 计算机怎么看事件管理,win7系统事件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