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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二零零七年.三月.二十四日

晚六時十五分。

新街口國貿六樓.百姓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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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的，是國貿六樓。”收到這條消息的時候我剛剛上了一輛出租，司機很熱情，他說自己剛剛從江北趕回來，因為老丈人家的舅舅病故，把老婆和岳父岳母送到了江北老家后回家吃了頓飯，我是他的第一個客人，然后嘆口氣說過年的時候還好好的，怎么說走就走了？我笑了笑說還好是現在，要是春節的時候去世，連年都過不安穩。

他點點頭，說其實這個舅舅也不是常見，只因為是老婆家的親戚……

三月份的南京，春天的氣息還不是太濃，路上還有行人穿著厚厚的冬衣。我靠在車窗邊，托著下巴聽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絮絮叨叨的講述他自己的故事，車上的電臺播放著水木年華的《一生有你》，輕揚憂傷的音樂緩緩的彌漫了整個車廂。

六點一刻，我站在了國貿的電梯口。這時手機又響了起來，是王歡發來的：“還在打扮啊？”估計他們等的快要拿咸菜填肚子了。我抬頭看了看，電梯停在28樓，于是回了一條：“正在爬樓呢。”

我確實拾掇了一下，對著光滑的電梯門照了照，挺精神的。今天的聚會是為上海分部的朱斌中尉餞行，他是無線光子傳輸網的專家，戰爭開始后被借調到南京本部負責達建中國戰區和太平洋戰區的加密衛星通訊系統，一待就是一年，平時總是念叨著要回上海，并一臉憤恨的對負責后勤組織的少尉王歡表示抗議，說好歹我算是一客人，每次無線聚會，無論是螃蟹宴還是吃燒烤怎么都沒我的份？

王歡攤攤手說我有什么法子？你們歸屬于上海分部，現在又是特殊時期，你成天被封閉在機房搞絕密的衛星系統，通訊工具都不能使用，除非是有老侯的親筆手令才能聯系上你。

老侯是我們的boss。我們都在一家名為“中興通訊”的公司上班，這家公司名義上做的通訊設備，每年都向社會公布一份成績斐然的業績報告，六千名白領進進出出位落于雨花臺的研發大樓也顯得煞有其事。當然這一切都是假相，馬竭爾將軍在回憶錄中曾有一句名言：人們是愚蠢的，他們只相信他們愿意相信的事實。我們是軍事部門，而且是最高絕密的那種，六千名員工中有五千九百四十名只是普通員工，他們存在的唯一意義就是掩飾其余六十個人的真實身份――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九特別中隊。每年國防部科工委直接劃撥的幾十個億的資金可不是拿來做做樣子的，外五層內二層的研發大樓的下方十五米的深處隱藏著我國目前最先進的中心戰略處理分析機CIP4，這套龐大的機器看上去就像是星球大戰里“死星”號上的艦橋，足足兩百平的房子被淡藍色的擋板一列列整齊的劃分為40個獨立的隔間，每一個坐位都擺放著至少兩臺23”液晶顯示器，墻壁上掛著一面巨大的低光顯示屏，動態演示著七大軍區所有戰略戰術力量的分布情況，并能根據實時的戰爭情況計算出最佳的戰略任務分配。起初這套系統是為臺海戰爭做準備的，這也是這套昂貴的系統安放在南京的原因，除了南京軍區是對臺作戰的主導力量，其實還有一個大家心照不宣的理由：南京曾經是中華民國的首府，假如爆發戰爭的話，南京收到核打擊的可能性是最小的。

可現在一切都改變了。自從霸天虎發動了對地球的侵略戰爭，地球上所有的政府首腦都坐在了一起研究對抗這群超越地球文明一個時代的外星怪獸，以前在電子演習中無數次作為假想敵出現的美軍第七艦隊成為了南海艦隊的盟友，共同組建了亞太防衛圈的海上防御環。我們現在的任務也變成了每天接受盟友傳來的信息，加以綜合分析，并計算出相應的應對策略。

戰局是一邊倒的。美軍的第四代戰機F22號稱世界上最先進的戰斗機，和霸天虎對抗就像是二戰時期勇敢的波蘭騎兵揮舞著軍刀沖向古德里安的裝甲軍團一樣，脆弱的不堪一擊。民眾們從電視上看到了美軍內華達州空軍基地被摧毀后的狼煙滾滾，也看到了阿拉斯加導彈基地遭到打擊的電視畫面，只是他們不知道的是這兩處受到的都是徹底性的毀滅。僅有的三個成建制的F22空軍中隊在內華達州上空象馬里亞納的火雞一樣被捕殺，損失了27架F22換來的唯一成果是明白了霸天虎們的機動性并不是地球上任何一種現有的飛行器所能比擬的。

對于我們而言幸運的是目前戰爭僅發生在千里之外的美國，坐在電視機旁喝著百威吃著薯片看著這兩種食物的發源地被摧殘的千瘡百孔是件奇怪的事情，平日里總是耀武揚威的超級強國被外星人狠狠的打屁股，忐忑不安之余竟也有些幸災樂禍的意思。

領導們的思想顯然要比我們的狹隘愛國主義要高尚的很多，老侯在年初的年度總結大會上難得一見的一臉嚴肅：“同志們要做好打硬戰，打苦戰，打持久戰的準備。這是一場全人類反抗霸權主義的戰爭，人民軍隊在這場戰爭中毫無疑問擔當了中流砥柱的作用，而你們是軍隊里面的精英，更應當明白自己肩頭的責任……”

屏幕右下角一個小小的黃色圖標顯現出來，我點擊了一下鼠標，是朱斌發來的mail：“我要走了，周六請兄弟們吃晚飯，地點由王歡決定。”王歡一向是標榜極度向往成都生活的，假如由王歡決定吃飯地點的話，只怕又是某個川菜或者湘菜的飯店，郵件列表里一共有九個人，也有她的名字，我知道她是不能吃辣的。于是我回了mail：“不要再去吃川菜了，我可不想第二天肚子疼。”

最終把地點定在了百姓人家。

那天晚上月明，風清，新街口五彩的霓虹燈斑駁的映在結伴而行十張年輕而快活的臉上，而當戰爭結束后，只剩下四個人能漫步在新街口的夜色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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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人的故事 朱園園

“殺人啦殺人啦！”朱園園一把抓過桌上的牙簽桶，笑的象朵花一樣，“折一下是殺手，折兩下是警，兩警察兩殺手，我做法官啊。”她動作麻利的折好牙簽，蹦蹦跳跳的遞到每個人的面前，“快抽快抽。”

今天聚餐的人全是第九中隊的成員，四個女孩子中，朱園園和朱瑛是國際戰略策劃部的參謀，林瑋在外聯部負責對提交的戰略計劃考核評估，六個男人里，徐飛和過俊隸屬于特勤分隊，其余四個則清一色的是戰略分析部的技術軍官。

“今天逛街時看見一個帥哥，挺象金城武的。”朱園園一邊發著牙簽，一邊興高采烈的說。

“在哪兒看見的啊？我也要去瞧瞧。”王歡說。

“金鷹……我給毛毛買J&J時看見的。”

“哇！一定要去看看。”幾個女孩的眼光一起變的色瞇瞇的，全然不顧周圍幾個男人一臉的憤然。

“喂喂，”朱斌終于忍不住了，“這兒也有帥哥啊，干嘛不在這兒看？”

“切！”四個女孩不約而同的送了一個白眼。

“早就審美疲勞了。”王歡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

“而且還有兩個猥瑣男。”朱園園接著補充。

我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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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園園是我的老鄉。我第一次遇見她是在三樓拍出入卡照片的時候，戰爭發生后提高了所有的保密級別，更換出入卡也是其中之一，不過我很懷疑從六千名員工中揪出一個全身鋼鐵的外星人間諜是否真的需要照片來辨認。那時候在這群人里面我只認識朱瑛。

“夏佳陽！”朱瑛沖我招手，“來來，給你介紹一個老鄉。”她指著身邊那個圓臉女孩，“這是朱園園，也是徐州人。”我對朱園園的第一印象就是一個挺愛笑的女孩兒，應當承認她笑的時候很甜，臉上隱隱的有兩個淺淺的酒窩，皮膚白白嫩嫩看起來像是個洋娃娃。后來我們這個小圈子發展的大了，深圳、上海、西安的分部都有了聊熟的朋友，于是計劃做一個電子相冊，供大家日后相見以便相認。朱園園很熱心的收集大家的照片，并對不主動提供照片的人采取了一手威逼一手利誘雙管齊下的政策，總算做出了一份幾乎包括了所有圈內人員的相冊，請注意我這兒說的是幾乎，唯一一個有勇氣沒提供照片的同事命運極其悲壯慘烈，一張小豬趴在豬圈上伸頭探腦的照片被photoshop夸張的作成了雪花飄飄的效果，豬頭的正上方豁然寫著那個同事的名字――“孫天天”。

看到這張照片時我說：“汗。”同時也暗自慶幸，雖然我也沒有提供自己的照片，但是朱瑛的電腦上有個文件夾，號稱收集了所有的南京總部名人照片，里面居然有我的一張近照，所以我才僥幸逃脫了古羅馬時期斯巴達克斯起義失敗后被釘在十字架上的恥辱命運。

我繼續往后翻著照片，王歡的，朱瑛的，林瑋的，直到我看到一張照片，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九特別中隊國際戰略策劃部中尉參謀，01級南京郵電學院優秀畢業生，被老侯稱為軍隊精英的朱園園，在自己的照片上大大咧咧的寫著如下的介紹：“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宇宙超級無敵美少女朱園園就是我”。

瀑布汗。

其實朱園園是個心腸挺好的女孩，每個周三她都會把流行的《死亡筆記》放在公共網上，也總是向我們推薦一些好看的電視劇，并對社會上一些丑惡現象表示出極大的憤慨，我一直覺得如果我們生活在一個武俠的世界中，朱園園一定會是那個傳說中行俠仗義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女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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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十個人踢踢踏踏著走在夜色中的新街口，天空被霓虹燈映射的紅紅綠綠。

“走了啊走了啊。”朱斌和每一個人握手，告別。然后大家散開了，原本十個并排而行的身影變成了八個，又變成了六個，四個，一個個身影分別融入了這個城市川流擁擠的人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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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徐飛，朱園園，林瑋一起打了一輛車。他們三個人都住在景明家園，離公司不遠的一個小區，而我是去公司拿昨天忘記在那兒的移動硬盤，周三down的《越獄》和《24》在硬盤里面，我打算周日在家看這兩部美劇打發時間。

“我也要回公司一趟，拿筆記本，”林瑋笑了笑，“我要看《網王》。”

的士司機沒有關上車窗，窗外燈火璀璨的德基廣場顯得格外清晰，這是南京最高檔的購物場所。據說LV大中華區總裁曾經雇了幾個大學生蹲在新街口的路口，專門數了數一個上午有多少輛寶馬從新街口經過，該總裁看到呈交上來的統計結果后立刻拍板決定在德基開一家LV主題店，也算是洗刷了一點南京國際化大農村的惡名。

其實南京是個挺適合居住的地方，物價不是很貴，節奏不是很快，治安不是太差，除了高的嚇人的房價和短的離譜的春秋天，很適合我這種懶散的人。我們家有個親戚在深圳機場任財務經理，大學畢業那年已經幫我打點好了一切，安排了一份財務部財會的工作，說和我的專業挺對口，我即學過經濟金融，又是計算機專業，他們財務部正缺這樣的人，而做的工作無非是開開會喝喝茶看看報而已，可謂養尊處優，薪水豐厚，倒是符合我找工作時給自己訂的 “少干活多拿錢，不干活也拿錢” 標準，當時我清高驕傲的很，很有一股子亞歷山大征服波斯帝國的野心，覺得比爾蓋茨沒有畢業就能混成世界首富，我南航畢業的要求不高，混個南京二富我就滿意了，于是拒絕了那位親戚的幫助，決定靠自己在南京創出一番天地，大義凜然的借口背后其實也有留戀離開南京的原因吧。

總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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