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青匆
(第一次創作,幾經修改,反復推敲,終成了這篇小說,望大家多多指點,有啥說啥!:)
前言
青春已逝,情義不散。折騰不息,成長不止。
?01住讀和走讀
“今天需要打掃教室衛生的有潘虹、夏米、高嵩,等會兒放學后留一下哦”,我比較大聲的對著教室里說了一遍,不過淹沒在一片嘈雜的說話聲當中。這群“城里學生”除了老師說的話,會認真聽,其他人說的話就當耳邊風,有時候我也覺得好奇,這種“選擇性忽略”的本領,他們是怎么練就的?轉過身,繼續在黑板的右下角找了個地方,寫下了“今日值日:潘虹、夏米、高嵩、云飛飛”這幾個大字,作為衛生委員,我今天也會參與值日。
下課鈴響了,燕老師走出教室之后,其他人也都離開了,教室里突然顯得比較安靜。我正在找掃把在哪里,眼角瞥到潘虹和夏米兩個人手挽著手準備離開。我幾步并一步跨到她們面前,“今天你們要值日的”,聽到這話,夏米望著潘虹,潘虹柔美的丹鳳眼輕輕的瞟了一下我,身體依舊未動,就在我以為她不會說什么的時候,輕輕地飄來一句,“不好意思啊,盡職盡責的勞動委員,我不知道有這回事。”不去理會她故意在“盡職盡責”上加重的聲音,我把掃把遞給了她們。“講臺、教室外走廊、教室里面,這幾個區域,你們想掃哪一塊?”,潘虹有點氣惱的回答,“就教室外走廊吧”。教室外走廊垃圾不多,區域也小,而且她們兩個還一起去,唉,估計今天這教室又得讓我一個人打掃了。
至于高嵩,我有點不敢惹他,想起之前他把齊俊打得滿地找牙的兇狠樣子,我還是有點發憷。但是今天輪到他值日,這是他責任的一部分,就算怕,我還是得去分配一下任務。看到我走近,還沒等我說什么,他就離開了他的座位,深黑色的眼睛并不看我,卻朝著我的方向走來。我在女生里還算是高的,可是他比我整整高一個頭。我一動都不敢動,他繞過了我,直接去了靠近教室門口的第一排,把椅子給倒放在書桌上。他這是準備開始打掃了?“云飛飛,你準備還發呆多久?”,冷冽的聲音從我頭頂傳來,我趕緊拿起掃把,在他已經把椅子放上去的地方開始打掃。
當我掃了一半的時候,高嵩拿起了他的黑色大背包,這樣子是準備離開了。我望著他,他這時看向了我,眼神平靜,“我把力氣活—抬椅子已經做完了,1/4的工作量算是完成,比起外面那兩個連垃圾都還沒倒,人影就已經不見的人強多了吧?”,“啊?”我抬頭往外一看,果然已經沒有人影了,只有兩個掃把放在門口,顯得有些單調,這兩個嬌氣的女生真是會偷懶耍滑。“嗯,那你走吧,這里交給我就行了”他說的這么在理,我竟無言以對。
等我做完打掃,天色已經暗下來了,距離我們高二教學部往前一百米的高三教學部依舊是燈火通明,高三學校是要求要有晚自習的,還有幾個月就要高三了,時間過得真快啊,一邊走在兩旁都是香樟樹的主道上,一邊想著自己的心事。雖然有路燈,可是前面的路依舊是黑黑的,香樟樹的葉子都擠在了一起,遮住了大量光線。香樟樹的年齡估計有十幾年了吧,想著這個高中也是市里有名的中學,有二十多年的歷史。當時我因為成績出眾,從村里被選拔到天山市這所高中讀書,學校考慮到家里的經濟狀況,還減免了一定比例的學雜費。
這里的大部分學生都是走讀,因為他們的家就在這座城市,每天都可以回家吃飯,和家人相聚,我是羨慕的。只有少部分人,比如我,在這座城市沒有落腳的地方,所以是住讀。學校宿舍比我家的廚房還大,長約八米,寬有四米,一個房間里有兩個床鋪,共用一個洗水池、衛生間和衣柜。我的室友,是高三年級的,快要高考了,晚上很晚才回來,就算是宿舍集體熄燈了,也會拿著手電筒在被子里看書。早上很早出去了,每天我們基本上是沒有什么機會說話。有時候洗漱的時候,看到了她,只覺得她臉色蒼白,頭發散亂,瘦瘦的身軀放在偌大的校服里,似乎哪一天會隨風飄去。走路也是急促的,她沒意愿和我多交流,爭分奪秒,莫過于此了。
02衛風·氓
晚上的時間,我并不知道該做些什么,高二的學生并沒有那么強烈的備考氛圍。宿舍樓下的小賣部,教學樓旁的圖書館和操場,是我經常晃悠的地方。晚上吃點夜宵,看會兒書,再跑跑步,躺在操場的中間,聞著青草的香味,看著上方的星空,閉上眼,耳邊是風在撓癢,感覺可以躺一晚上。看著天上的星星忽閃忽閃,我覺得星空真是美極了。
最近迷上了一本書,叫《紅樓夢》。當時我是被書的封皮給吸引了,怎么好像一個男孩被一群女孩給圍著呢,看起來好喜慶。翻閱下去,開篇是跛足道人的《好了歌》,里面有一句話,讓我印象比較深刻,“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沒了。”荒冢一堆草又有什么關系呢?能做到將相,為百姓做好事,不就好了嗎?原本以為是個喜劇,看這開頭的基調,好像有點消極啊。不過既然看了,就繼續看看嘍。
“同學,今天圖書館的時間到了,要閉館了”,一直坐在圖書館入口的阿姨突然站在了我的面前,擋住了我看書的光線。“啊?可是閉館時間不是九點半嗎,現在…”,我抬頭看了看前面的大鐘表,“才九點過十分。”她聽了之后,不太耐煩的說“九點半是完全閉館的時間,我關燈需要時間吧?把書放回書柜需要時間吧?整理桌椅需要時間吧?當學生不好好學習,看這些小說干什么。”聽她這么說,我很生氣,可是說得好像道理都在她那邊,又不知道該怎么去反駁,撒氣的把書丟到了一邊,徑直走了出去。聽到她在后面嘟囔,“嘿,脾氣還挺大”,我怎么脾氣大了,怎么給人亂扣帽子呢,卻還是忍著沒理會她。晚上躺在床上的時候,看著外面的月光,想著不知道那本書被我丟壞了沒有,是我太沖動了,唉。
在所有課程里,我最喜歡的是曾老師以及她的語文課。曾老師身高只有一米五,總那么的幽默風趣,好像小小的身體里有巨大的能量。當然還有一點是因為,在所有功課里,我的語文成績是最好的,閱讀課文起來,一點兒障礙也沒有,不像物理化學完全看不懂,上課像是在聽天書。每次晚自習的時候,如果沒有其他科目的“硬性”作業,我喜歡一邊吃個小橘子,一邊看語文課本上的文章,小日子過得悠哉悠哉。
曾老師今天穿的是紫色襯衫,上面是白色的圓形點綴,下身穿著黑色的緊身褲,再加一雙小巧的黑色平底鞋。她雖然不高,卻也從來不穿高跟鞋。她嘴角含笑望著我們,“同學們,今天我們來學習《詩經》里的一首詩《衛風·氓》,之前我們說過,詩經反映的是普通老百姓的生活,今天我們學習的這首詩寫的是一個情感故事。大家把課本翻到15頁,自己先看看這首詩,之后我們再一起來解析。”
我有點看不懂,不過文言文的韻律是真的很舒服,比如開頭這句,“氓之蚩蚩,抱布貿絲。匪來貿絲,來即我謀。”都是四個字,言簡意賅,卻包含了諸多意思,不像現在班里女生們有時偷偷看的偶像小說,故事情節拖沓,內容還經不住細讀。男女主角是通過買賣東西認識的,不是偶遇,是那個男生故意的,還算浪漫。可是后來的事情發展,卻越品越傷感,隔著語文課本薄薄的紙張,能感受到那位女子的怨恨和委屈。“二三其德”,作為一個女子,最怕的以及最不能忍受的,就是這個了吧!看著看著,淚珠滴到了紙張上,潤濕了文字,在紙上形成濕皺的一圈。我趕緊偷偷抹了眼淚,不想讓其他同學看見。不過曾老師還是看見了,她溫柔的問我,“飛飛,你為什么哭了?可以和大家分享一下你現在的感受嗎?”。我不好意思的站起來,“老師,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我看到書里的那個女孩子的遭遇,為她而難過。”
曾老師說我有同情心,便讓還在一直抽泣的我坐下來。夏米和潘虹坐在我后面兩排,她們倆的說話聲我隱約聽得到。下課后,潘虹故意提高音量,想讓我聽到似的, “農村出來的就是小家子氣,書中的這女人這么蠢,有什么好為她掉眼淚的”。夏米緊隨著說,“是的啊,別人就是來買了個布,她就屁顛屁顛的和別人好上了,這么不矜持,那男的自然也不會珍惜她”。
我聽著她們倆的風涼話,十分悲憤。她已經年老色衰,并且在情感上被背叛,多年操勞,這么可憐的女子,還要把所有事情都怪在她的頭上嗎?潘虹和夏米心思的惡毒,讓我齒寒,我回頭狠狠的瞪了潘虹和夏米一眼。夏米被嚇得頭縮了一下,潘虹卻是直面我,“怎么的了,想打架啊,你狠給誰看啊,你以為我怕你啊!”她的聲音很大,周圍的同學只是坐山觀虎斗,悶頭做自己的事情。
看著潘虹銳利的丹鳳眼,我自己被她的狠勁兒有點兒嚇到,一時說不出話來。潘虹拽著夏米出了教室,經過我身旁的時候,輕飄飄的哼了一下。之后的那一段時間,我都如入夢中,覺得自己還沒有開打,就敗下陣來,這種懦弱的感覺,很不舒服。
03學校才女—朗月
“哎,聽說了嗎?最近校內要選拔人去參加省內的數學聯賽,選拔出來的人,會給培訓。”夏米在那低聲的和潘虹說著,潘虹哼了一聲,“這種好事又不會落在你頭上,你操哪門子心。就你那水平,沒被我們班踢出去就不錯了”。夏米頓了一會兒,像是捏著嗓子地說,“我這不是想著你成績好,有機會,所以經過老師辦公室的時候,聽到這個消息就來跟你說一聲,你也好有個準備咯”。潘虹瞥了一眼,并沒有理會夏米說的話。
這個消息很快就從數學老師兼班主任—燕老師的嘴里得到了證實。“同學們,一年一度的全國中學生數學聯賽活動要開始了,聯賽活動堅持學生自愿參加,以不加重學生負擔為原則。本次校內選拔考試定在本周六的下午三點到五點,同學們可以自愿報名參加,通過這次校內比拼,會選拔出一到兩位同學,代表我們學校,參加六月初市里組織的初賽。現在打算報名參加這次校內選拔的同學,舉個手,我這邊統計一下人數。”
朗月率先舉手,她一向數學成績好,舉手也是理所當然,燕老師用慈愛的目光對朗月頷首。潘虹也舉手了,我發現班里數學成績排前十的基本上都舉手了,可是高嵩卻沒有。下課后,朗月向我走來,想和我一起出去喝杯奶茶,聊聊天。朗月今天穿的是樸素的織布料子,淺藍色格子連衣裙,胸口別了一枚蝴蝶形狀的胸針。雖然學校是禁令學生染發以及打耳洞的,不過我覺得朗月佩戴的翠綠玉耳環非常合適她小巧白皙的面龐,而且學校也沒有說過什么,或許對于美麗善良的人,這個世界都是給與優待的吧。
喝著朗月請的奶茶,我細細品味著奶茶里的黑珍珠,想著這黑珍珠是用什么做的呢?就想多吃幾粒,品味一下其中的成分。“你知道嗎?飛飛,我最近快被我媽管死了,放學后這些天,我天天補課,我媽就是為了能讓我在這次數學競賽中拔得頭籌”。我漫不經心的回答,“那很好啊”。其實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朗月的生活對于我來講很陌生,她似乎每天都很忙,就像一個停不下來的陀螺一樣,要不是碰巧有那件事,我們應該也不會有什么交集。
“我知道我媽這是為我好,希望我考個好大學,可是她都沒有問過我的感受,就把我的節假日安排的滿滿當當!”聽到朗月后面的話已經有點哽咽,我心里也很難受。“阿姨也是為你好,你別難過,朗月。”我安慰道。“為我好,為我好,周圍的人都這樣說,可是她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嗎?”我輕聲問,“那朗月,你想要的是什么呢?”朗月沉默了。“其實我也想知道,我們學校的才女,想要的是什么?”突然聽到這個聲音,把我和朗月嚇了一跳,轉過頭去,是高嵩,他不知道在吧臺那坐了多久,似笑非笑的看著朗月。
朗月不客氣地說,“我想要的肯定不是背后偷聽別人說話!”高嵩也不甘示弱,“徐朗月,你別太臭美了,以為每個男生都和齊俊那樣,整天追求著你嗎?我沒有偷聽,是你們說話聲音太大,整個店里的人都聽得到。”說到齊俊,朗月忍不住為她表哥打抱不平,“你上次為什么平白無故的打人?”,空氣突然變得安靜,高嵩陰沉地說,“這個問題,你應該自己去問他,讓他管管自己那張滿是污言穢語的嘴。”說完,高嵩就離開了,還有沒喝完的檸檬水,孤零零的放著那里。
校內選拔考試那天,只有參加選拔的人去考試了,其他人各自放假。中午在學校食堂吃飯的時候,看到他們一群人走過來,有朗月、潘虹,還有…張戴軍。他怎么也去了,沒看到他舉手啊。朗月看到了我,笑著說,“飛飛,你也在啊,我們一起吃吧,戴軍,你也一起吧”。吃飯的時候,朗月笑著對張戴軍說,“戴軍,你做題真快,那么早就做完了,要不是老師攔著不讓早交卷,恐怕你早就走了,你怎么那么厲害呢。”張戴軍看了朗月一眼,有點帶戲謔的說到,“你少吃點麥當勞,那些題估計都會做了。”我忍不住想笑,朗月有點不好意思,和張戴軍正常的時候說話,蠻有趣的,并不像那晚看到的那么戾氣。
校內選拔的結果出來,張戴軍上榜,理論上張戴軍需要接受接下來學校給與他的培訓,可是他上課睡覺,一下課就走掉了,根本就是不打算配合學校安排。潘虹在旁邊看的牙癢癢,她和夏米咬耳朵,“現在是越來越討厭燕老師了,張戴軍不想參加校內選拔,他還使勁的勸他去,張戴軍不參加學校安排,他還堅持保留推薦他的資格。” 夏米附和道,“是的啊,不過張戴軍聰明,每次數學考試他就算不學,也是名列前茅,我們沒法比,燕老師當然喜歡他了。”潘虹慢悠悠的說,“這世界又不是誰都圍著他轉,我爸作為家長會的一員,到時候會跟學校反映的,這培訓以及去市里參加初賽的資格,最后不一定是他!”
04沒有道別的離別
參加市里數學初賽的資格最后落在了(3)班的一個男孩子身上,不是我們(1)班。潘虹雖然失望,但是反正不是張戴軍,她倒也沒有郁悶太久。日子如流水般的過著,寢室里之前那個女生畢業離開了,不知道她的名字,甚至不記得她的長相,我做人是不是很失敗,有時候望著窗外的香樟葉子,會這樣想。
有一天回到寢室,原本以為是空蕩蕩的就我一人,沒想到原本空的衣柜旁居然有一個白色皮箱,這是有新室友了?懷著比較期待的心情,走向窸窸窣窣的廁所,廁所里突然出現一個熟悉的面孔,這不就是夏米嗎?夏米看到是我,原本笑著的臉有點兒凝固,但是很快舒展開來,“原來是同班同學,之后我們就是室友啦,你好,飛飛。”說著,夏米伸出了她的手,這是我第一次這么仔細的看到她的手,有點黑,皮膚也并不細膩,握上去,還能感覺拇指腹部的粗繭。
我雖然家里經濟條件不太好,可是家里就我一個孩子,自從發現我有讀書這天賦之后,就沒讓我做過粗活。可是夏米這粗繭是怎么來的呢?很快,我發現夏米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她會分享她的潔面乳給我,覺得我面部的皮膚太油,需要用潔面乳去掉過多的油脂,有時候我都不知道她的這些理論是從哪里聽來的。中午在寢室午休的時候,她還會把她自己認為好吃的零食丟到我的床上,給我吃。可是一旦進入教室,她就像換了一個人,只圍著潘虹轉,而且對我也有些視而不見。回到寢室,夏米依舊神情自若,對我很好,我也不方便問她舉止反差的原因。
直到有一天,我和夏米從樓下洗衣處把干凈的衣服拿回寢室,路上遇到了潘虹。潘虹有些吃驚,生氣地準備轉身離開。夏米拿著衣服小跑過去,和潘虹急著解釋說,“我家里出了一點事兒,住在學校,我這是想給家里省點錢。”潘虹一聽這話,有點氣急,“難道我爸給你爸提供的賺錢機會還不夠多嗎?你和這些人混在一起干什么!”這話我不是很愛聽,潘虹已經不止一次這樣輕賤我,而我現在已經不怕她了。正想上去和她好好說一通,不知道什么時候,張戴軍已經站在了潘虹的身后。“向她道歉!”張戴軍冷冽且充滿戾氣的聲音,像一把利劍穿透了此時稍微凝滯的空氣。
潘虹轉過頭,輕蔑且略帶仇恨地望著張戴軍,“又是你,上次就是你壞了我的事情,現在要我道歉,你有什么資格!”張戴軍銳利的雙眼望著她,“向她道歉,是你目前應該做的正確的事。你又有什么資格可以隨意詆毀另外一個和你平等的人!”這應該是我聽過張戴軍說的最長的一句話了,他平常真的是話很少。“你們這些懶惰、愚蠢、貧窮的人,有什么資格可以得到別人的尊重。”潘虹說的那么理直氣壯,真的是她一貫的風格。“這里周圍的每一個人都和你一樣努力,甚至比你更努力,你只是投胎投的好!”潘虹氣急,“你…”
潘虹的臉紅了又白,眼睛睜得大大的,對張戴軍吼道,“我家里花費了多少錢,如今我才能站在這里,你們又是憑什么可以在這個地方,不過是國家可憐你們!不要再讓我看到你!”張戴軍頭也不回的走了,“你放心,這也是我在這學校的最后一天。”看著張戴軍長長的牛仔褲拖在地上,牛仔褲的褲腳已經磨損,還出現了些線頭,黑色襯衣襯托著瘦削的身體更加清瘦,穿著拖鞋慢悠悠但輕飄飄的走遠,這背影孤寂極了,似乎這個世界都不懂也不能包容他的悲傷。
我再也沒有在這個學校看到他。張戴軍這個名字,隨著他在校園里的消失,成了這所高中的一個神話,成了一個歷史,成了大家緊張備考之余的談資。有人說看到張戴軍大包小包的上了火車站,身邊還有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說不定是他的女朋友。我并不喜歡我們班上男同學在食堂飯桌上偶爾說起的笑話,聽起來十分刺耳,難道他們自己不覺得嗎?朗月聽到這些話,難得的把飯菜盤子摔在食堂飯桌上,等周圍安靜下來了,嘴角勾起,笑著環視那些男生,“可以安安靜靜吃飯嗎?”周圍的男生對朗月既愛慕又佩服,之后沒在她面前說這些話。
我一直知道朗月雖然總是笑著,待人也十分可親,可并不是沒有脾氣的人,她很多時候只是覺得和人拌嘴浪費她的時間和精力。朗月成績好,長得漂亮,家里又是高級知識分子家庭,她的姨媽就是我們這所學校的校長,當時她進我們(1)班的時候,就是校長引她進教室的,她在做自我介紹時說,“希望大家能把她當做朋友,一起學習和進步。”朗月,從來就不是濫用自己優勢的人,她是,有點兒放不下張戴軍。自此,我再也沒有張戴軍的消息,他曾經在我們的生命里出現過,但也只是曾經,一點水花濺起,又再次落入水中,了無痕跡。
05不同的遠方
到了高三,我發現班級里慢慢的少了一些同學,比如朗月和高嵩就不怎么出現在教室。夏米消息靈通,她說有的同學已經被國內大學提前批次錄取了,所以現在估計在家看大學相關的書籍,還有的同學準備去國外讀大學,因此在備考國外的專業考試和語言考試。我聽完,心里有點兒木木的,他們這么早就已經決定好了以后要走的路了嗎?我從來沒有想過我以后要怎么辦。我問夏米,“他們怎么這么有想法?”,夏米笑著和我說,“飛飛,你真傻,哪是他們有想法,是他們父母有想法,而且有錢。現在只要有錢,哪個地方不能去。”
夏米說的話,讓我想起了那個瘦削悲傷的背影。“那張戴軍呢?他衣服那么破舊,應該是沒錢。”夏米的笑聲消失了,沉默了一會兒,“他離開,應該是自己的想法。”之后,我們都沒有太大的心思談論下去。潘虹最近向老師申請換了座位,說是自己眼睛近視了,想坐在前排去。潘虹搬去前面坐的時候,夏米在旁邊默不做聲。而我最近在思考關于錢的問題,錢,真的有那么重要嗎?可以決定一個人的人生,決定一個人的未來?
目前的我,只知道如果有錢,我可以買二十塊錢的冰淇淋,沒錢,只能買五塊錢的冰淇淋。那就吃五塊的冰淇淋,又沒有什么關系?這樣想來,錢不是那么重要。可是,如果有錢,那么爸爸媽媽是不是可以不用去打工,就在這座城市和我住在一起呢?如果親人的分離是因為沒錢,這樣的感覺,很難受。從這個角度來看,錢很重要。正在想著的時候,書桌上飛來一個小紙條,我抬頭一看,是朗月丟給我的,示意我打開看看,紙條上面寫著“上課發什么呆?而且是在你成績最差的英語課上!”,紙條下方還畫了個吐舌頭的動漫少女。
想到英語課就頭疼,本來我在村里英語成績還可以,不過是啞巴英語,不會開口說和用筆寫。后來來到天山市,發現學校里除了檢測聽力和閱讀,還會檢測口語和寫作,這成績就一下子墊底了。朗月的英語課成績是很好的,她不僅發音好聽,而且發表英語演講的時候都不結巴,真的很優秀。高一的時候,因為在英語大賽上,朗月得了一等獎,潘虹得了二等獎,潘虹不服氣,想跟朗月再次單獨比試,叫了那些人硬拉朗月過去,才導致那晚的沖突。當時我并不知道事情的緣由,那天放學后我只想出校門看看這座城市,突然看到有兩個像流氓痞子樣的男人,和一個女孩拉扯。當時已經是傍晚,周圍沒什么人,而且他們拉扯的位置是靠近一條黑黑的小巷,我也有點害怕。可是想到如果連我都不上前做點什么,那這個女孩豈不是更加無助了。
當時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跑過去就和其中一個男的推搡,但怎么推也推不動他。第一次感受到肌肉力量上的性別差異,眼見那個男人要把我推倒,我張嘴咬住他的手臂,他在痛極之下把我狠狠甩開。正當我以為會受到報復的時候,一個冷冽的聲音從幽黑的小巷傳來,“你們吵著我睡覺了!”拖鞋摩擦地面的聲音慢慢變得清晰,是一個身高約一米八,身材纖瘦的男生,手里拿著一根長約半米的棍子。“這根棍子之前是用來打流浪狗的,你們現在走,還是等會兒爬著回去?”其中一個染著黃顏色頭發的地痞對那個被我咬到手臂的人說,“老大,我們二比一,不怕打不贏他。”那個手臂受傷的人有些猶豫。此時,一個清澈空靈的聲音響起,“你錯了,現在是三比二,我們三,你們二。”那個被抓著的女孩子在他們走神之余,猛踹了一下那個黃毛小伙,扶起我,站到了那個男孩子身邊。“回去告訴潘虹,英語比賽結果學校已經排出名次了,如果她再這樣,我會把她的行為報告給老師,這樣她綜合素質的分數就別想有個好成績了,她自己掂量一下吧!”那個男生此時也開口了,“而且有張戴軍做人證。”
“老大,反正那個女的已經付了一半的錢,我們就算現在走,她也找不到我們,到時候給她發個短信說一下好了。”那個被我咬傷手臂的人,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你給我走著瞧!”說完,兩個人迅速的消失在夜色里。那一夜之后,我、張戴軍、朗月算是認識了。我自己很害怕突然哪一天會有人來學校找我的麻煩,實際上一直到高考結束都沒有。
朗月最后決定聽從家里人的想法,去英國留學,還說在準備留學的過程中,遇到了高嵩,覺得之前是誤會他了,他是個很有趣以及單純的人。朗月走之前,送了我一份小禮物,是一個半心形的紫色香水吊墜,用一種摸起來很柔軟的薄膜包裹,膜邊緣用金屬鋼圈加固。我都沒想到要送禮物給她,只能被動接受了她的禮物,沒有回贈。自那以后的好多年時間,我們只是在QQ上偶爾寒暄幾句,我會在她更新的QQ狀態下點個贊。朗月和我,終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雖然軌跡有所交集,最終依舊會延伸到不同的遠方。
06大學是個萬花筒
高考的時候,比平常做試卷的感覺稍微緊張了一點,算是發揮了自己的正常水平。等待分數出來的日子,時間過得很快,因為暑假里有很多電視劇,而且可以用手機刷朋友們的QQ空間,不像之前在學校不準用手機,感覺自己像個“吃素”的尼姑。高三那種集中上課,每天早上六點起,晚上十一點睡,覺總也睡不夠的感覺沒有了,高考結束后,整根弦都松了下來。在班級的QQ群里,傳來了捷報。看到錄取榜上,潘虹去了武大,夏米去了西南大學,自此天各一方,不知道她們還會不會是好朋友呢?我在班級錄取榜里是墊底的,去了漢大,但是對于村里人來講,是個很振奮的消息。
知道分數之后,家里人都非常開心,因為我是村里第一個女大學生,全村的人用一種肯定的眼神望著我,周圍全是贊許之聲。村里的老人,在我經過他們門前的時候,會招手讓我進去說說話,想沾點兒讀書人的智慧,雖然我覺得這是壓根兒不存在的事情,智慧怎么可能會傳染呢?不過我很享受這種被擁戴和認同的感覺。叔姨們每次在村里看到我,會邀請我去他們家吃飯,聊聊高中是怎么學得成績這么好,這樣給他們的孫子孫女也汲取一些經驗。還有一些成績不是很好的女孩子,高中就輟學去打工,對于我將來去上大學是羨慕又嫉妒。看著她們有些渴求的眼神,我心里有點鈍鈍的難受,可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這一切給我的感覺是,我的整個人生被點亮。在等待入學的日子里,我爬到樹上掏鳥蛋,淌到河里捉王八,把桑椹樹上紫黑的小果子當飯后水果,午后在樹林里扎一個秋千,沐浴著點點碎碎的陽光而眠。我覺得未來的道路充滿陽光,這種感覺一直持續到我進入大學,直至大學畢業。其實,生活里的艱苦奮斗,從未遠離,只是我自己蒙蔽了雙眼。
大學真的好大,四周望去都看不到邊界,遠方影影綽綽有二三人在散漫的行走。我坐在大樹下陰涼處的臺階上,感受著青草的芬芳和寧靜的校園。又有一伙人過來了,看他們也穿著軍裝,我就知道他們應該也是大一新生,和我一樣正處在軍訓時期。其中一個人臉已經曬黑了,笑著對我露出一排白色牙齒,“同學,你是哪個院的?”同是一個學校的身份,天然的拉近了彼此之間的距離,對著這個陌生人,我很輕松的回答道,“外院的,你呢?”對方一聽我是外院的,豎起大拇指,“那你英語肯定很好啦,我是經管院的”我趕緊笑著搖搖頭,“沒有啦,沒有啦,那你數學肯定很好,選擇經濟管理,我看到那些東西頭疼,都不會的”他倒也沒謙虛,“哈哈,彼此彼此,你當時怎么想著選擇外院啊?”我怎么會選擇外院呢?可能是高中英語課本里的文章,讓我感受到了生動、活潑的人文氣息,我自己也想去外面看看。我這輩子可能沒有機會可以出去看看,但是每天接觸英文會讓我覺得離那更近一點,更舒服一些。我想的時間太長,又不知道該如何組織我的語言,對方笑著說,“哎呀,看來我的問題太過深入了,不好意思哦。”說完就和其他小伙伴去前面的食堂吃飯去了。
經過一上午的軍訓,現在休息的也差不多了,準備去吃中飯,不過我喜歡的是博園餐廳,雖然離我剛才休息的地方有點遠,但是博園的菜做的很合我的胃口。路兩邊的法國梧桐估計有幾十年的歷史了,長得十分茂盛,遮掉了絕大部分的陽光,走在路上十分涼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梧桐的毛毛隨風飄揚,特別容易飛到眼睛里。這不,我又忍不住揉眼睛了。原本在路邊整理宣傳冊的一位學姐走過來,“同學,你沒事吧?”,我想盡量把閉著的眼睛睜開,看著學姐說,“沒事,學姐,就是毛毛飛到眼睛里去了”,“哦,這是法國梧桐的果球裂開時候的果毛,明年開始學校會換一種沒有果毛飄絮的梧桐樹,你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幫你吹吹吧”。
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麻煩她了。她吹得很細心,我很感謝她的幫助,在這個不足兩米的小臺子旁邊,有一張大大的海報,上面寫著紅花志愿者招募,“學姐,什么是紅花志愿者?”我自己猜測志愿者就是做事不給錢的意思,之前看到校園里好多協會會員、志愿者招募,整整齊齊在新生宿舍樓下排了兩大排,當時和同宿舍里的琪琪逛了好久,反正不需要我們出錢,最后我報了經典英國小說讀書會,她報了吉他協會、舞蹈協會,還有合唱團。我當時還想,琪琪一個人怎么可能忙得過來呢?她每周五晚上去吉他協會,合唱團是一三五早上得去半個小時,后來每周四晚上的舞蹈協會和她選修的一門課沖突了,她就退出了舞蹈協會。
學姐笑著說,“紅花志愿者協會是當年漢大非常優秀的學長穆漢奇創立的,給貧困山區的孩子志愿教書,現在他已經去國外深造了,但是他每年和我們紅花志愿者協會會長還會有聯系,十分關注我們的進展。我們每年暑假都會去貧困山區支教十天,給當地的孩子送去日常衣物、書本、桌椅以及進行教學,你有沒有興趣也一起參加呢?”我聽到這么高尚的行動,心里油然而生一種敬佩之情,“可是,我什么都不會,之前沒給小孩子教過書。”我怕我不能勝任這個工作。“沒有關系的,有心就好。這本小冊子你先拿一本,上面有志愿活動介紹和聯系方式,之后有什么想法,可以隨時交流。”
拿著這本干凈的小冊子,走在兩邊都是梧桐樹的路上,我對自己說,“云飛飛,這就是你的大學生活哦!Amazing!”
07Bravo
同宿舍的羅斯,最近忙得不見人影,早上起來看不見她,晚上睡著了也還沒見她回來。羅斯留著利落的短發,右耳上有三個紫色圓形耳釘,配合上她平常犀利且少有生活氣息的話語,給人的感覺是她從另外一個時空穿越過來的。不過我當時從紅花志愿者協會拿回來的小冊子,羅斯在我的梳妝臺上看到了,難得開口向我借了去,我自然是樂于給的,本來就是別人送的。琪琪早晚都會見到,而且我自己對于活潑開朗的琪琪心里也更加偏愛,常和琪琪混在一起,每天會一起從開水房打開水回宿舍。除此之外,各自忙各自的,三個人很少聚在一起。對于同班級的其他同學,也就剛開學的班級晚會上全部見過一次,之后就再也沒有全班到齊過了。平常上課,也總是幾個班級混合在一起上課,只能大概知道臉長啥樣,是不是我們自己班上的人而已。
今天上的課程是普通英語基礎,老師像往常一樣,先給我們放《Growing Pains》,然后有時會對于其中的語法點進行評講。我看得津津有味,畢竟我之前并沒有看到過。雖然畫質不是很清晰,但是里面的角色真的很有人情味。其他有部分同學居然在睡覺,咦?咋想的呢?實在是太不認真了。我也不認得他們,也不好說什么。羅斯此刻卻舉手了,英語老師當做沒有看見,我不是很理解老師的行為,看到英語老師并不理睬,羅斯直接站起來說,“老師,每次45分鐘的課程,您都要放15分鐘的電視劇片段,有的時候并沒有進行后續點評,您不覺得是在浪費學生的時間嗎?”其他看似睡著的學生,也在起哄,“Great!” “Bravo”此起彼伏。英語老師的臉氣得又紅又白,“你如果不想聽課,也不要打擾其他學生聽課。”羅斯坐下來,沒有說話,自己打開了書包里的英文書籍,不再參與課堂活動。
后來我聽琪琪說,羅斯好像去向學校的管理委員會投訴了,有晚上回寢室很晚的同學被輔導員叫去學院辦公室談話的時候,看到了羅斯和院黨委書記在一起,不知道說了些什么。一直沒有什么處分的文件下來,過了一兩個月,英語老師上課收斂了一點,沒有再長時間的播放視頻片段,我不確定這是不是羅斯的功勞,她真的是一個很奇怪的人,似乎她從一進來這個校園,就有自己的目標,而且愿意去抗爭。有一天和琪琪打完開水回寢室的時候,看到羅斯也在,她給我們兩張入場券,笑著說,“要是有空的話,可以來看看啊,明晚七點,在大活。”
大活,也就是大學生活動中心,是我常來的地方,因為有時候這里會有新上映的電影可以看,只要五塊錢,有時候甚至免費。等我們到的時候,大活里面已經坐滿了人,今天的辯論賽是漢大和武大兩個大學的較量,辯論主題是“專業能力與人際關系,哪個更重要?”這個主題,我沒有想過,看著臺上兩個隊伍分左右而坐,中間的大屏幕顯示的是計時器。武大的隊伍里,似乎是...潘虹!沒想到高中畢業之后,還能看見她,能看到以前的同學,是很親切的!她看上去和以前的變化不大,不過沒有高中的時候那么凌厲了。主持人從立論和質詢階段開始,雙方還算是客氣,羅斯在第二輪立論和質詢階段起身,我趕緊用手機給她拍了個照片,西裝革履,意氣風發,真的是帥氣!
“我方觀點是專業能力能更好的促使事情的完成。在外科手術的過程中,如果沒有過硬的外科操作技術,怎么能圓滿的完成手術,使得病人得以痊愈,這個時候,不是誰人際關系好,誰就能拯救病人的生命。同理,在對學生的教學之中,如果沒有專業知識的積累以及教育心理學相關知識的掌握,怎么能給學生呈現生動的課堂。”羅斯說完之后,潘虹有一段發言,“我方觀點認為,人際關系可以促使事情更高效的完成。一個人如果要有所成就,除了她們本身聰慧,給她們提供良好的學習或者工作環境也十分重要。試問如果學者沒有良好的人際關系,不能和其他學者合作研究,自己只能閉門造車,做出來的研究成果自然價值不大。試問如果教師沒有穩定以及支持她們的良好氛圍,不能和學生及家長有和諧的人際關系,怎么能真正給學生帶來提高?”
沒想到潘虹現在思想這么成熟了,不像以前那么偏激,看來大家變化都很大。最后,漢大獲得了辯論賽的冠軍,我給臺中的羅斯拍了一張照片。我把我和琪琪的自拍,羅斯得獎狀的照片,在獲得她倆的同意之后,發到了QQ空間,附上文字,“優秀的舍友,愉快的晚上!”。經過這一件事情,我感覺我們三人的心拉近了一些。
08桃花
天空真藍,白云也是一朵接著一朵,聞著校園里淡淡的櫻花香味,我躺在櫻花樹下的木椅上,感覺自己都快要睡著了。不過我可不敢真的睡著,我睡著了就喜歡翻身,這要是木椅上一翻身,那豈不要變成狗啃泥。望著天上的白云朵朵,思緒隨意的飄著,似乎還真有點困倦了,可不能在這睡著了,還是回寢室睡吧。這一起身,看到圓形木椅上的另外一頭,有個人拿著一本書正在閱讀,幾片櫻花花瓣落在了他淺色衛衣的帽子邊上、腿上、牛仔褲褲腳上,他都沒有在意,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他的側臉是那么的專注,讓我有點汗顏。自從高考之后,學校里的老師除了上課,和學生沒有其它交集,不像高中的時候,班主任總管著你。同學之間除了在課堂上稀稀拉拉見過幾次,相互之間也沒有什么競爭的氛圍,班干部基本上形同虛設。總之,大學真的是世界上最自由的地方了,自由到我放任自己,跟著自己的惰性走,每天除了上課,就是打游戲、看小說和影視劇。周圍的人要么和我一樣放任自流,要么在我看不見的地方也不知道是怎么度過大學時光的。這樣專注在某一件事情上的感覺,真的好久沒有遇到了。
可能是我盯著他比較久,他感受到了,回頭看了我一眼,向我微微一笑,又轉過頭看他的書。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沉靜、睿智,還有一絲絲的冷漠。那種冷漠是事不關己的冷,不是“成功”的人對“失敗”的人的蔑視。他的臉,讓我覺得有一些熟悉,對了,經典英國小說讀書會的會長不就是他嗎?那天他在學生活動室里,面對二十幾號人,分享了《David
Copperfield》的經典片段和感悟,覺得這是一部男性成長史,而其中的女人們也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只是描寫的女性過于臉譜化。里面有一些善良的人對于David的幫助,之后她們也成為了他最親近的人。很多時候男性對于事業、原則的堅持,正是因為這些善良而又堅韌的女人。
雖然讀書會讓我收獲頗多,做學生最關心的還是學業,好幾門科目的成績陸陸續續出來了,我考的還不賴,大多到了八九十分,連我最害怕的《計算機基礎實踐》這門課都有70分,說實話,我有點震驚。這門課我是不敢選的,畢竟我以前都沒接觸過電腦,打字、瀏覽器都不是很會使用,更別談操作專業的軟件了。但是這門課是全校新生都得選的一門課,畢竟現在互聯網還是很火的,像琪琪經常在淘寶上買衣服,羅斯平常也喜歡瀏覽中國知網上的文章。我媽在知道我要學計算機之后,咬著牙給我買了一臺海爾的電腦。我一直以為海爾有動畫片和冰箱,不知道他們還賣電腦,牛。不過等我媽把電腦送到學校的時候,這門課考試已經結束了,后來這臺電腦基本上就成了我看電視劇的“大屏電視機”了,當然還有偶爾word版的作業或者PPT類型的展示,會用到它。
當時考那門課的時候,我緊張的不得了,考完之后,覺得我一定會掛,到時候要重修,沒想到居然過了。琪琪的考試成績,除了計算機基礎實踐這一門考了85分,其他的都在70分上下游走。按照當時琪琪的話說,“怎么可能掛呢?計算機基礎實踐從來沒有人掛過好嗎?就算你考了30分,老師也會幫你修飾到60分,學校的畢業率擺在那里,老師哪敢太嚴格,不然一大批掛科的,都不用畢業啦。”那時我還不信,看到成績的時候真的是又欣喜,又有點兒憂傷。
琪琪的分數,讓她的家人不是那么滿意,好幾次來自她家里的電話都讓琪琪掛了。我和她一起出去吃飯和shopping,一來是幫她散散心,二來我也想買點夏天穿的衣服。羅斯最近一個星期都不在,那天離開的時候只說是學校的一個公益項目,要出去幾天。出校門的路上我們遇到了一個高個子男生,看起來很陽光,“Kiki,是你啊,好巧啊。”琪琪撥弄了一下自己的頭發,臉上有點緋紅,“是啊,Mike,你這是剛從外面回來?”那個男生看起來很陽光,笑著說,“對呀,我電腦內存不夠,去外面買了一個大一點的內存條。”我…,看著路邊盛開的桃花,感覺這氛圍有點兒粉紅小泡泡哦。
等他們倆依依不舍的分開,我湊上去,“那個男生是不是有好幾次晚上送你到宿舍樓下的那個?”琪琪驚訝道,“咦,你看到了?”說完又不好意思的低頭,“是的”。“琪琪,你這是有情況啊,從實招來。”“哎呀,我和他沒什么,他和我都在合唱團里,所以就認識了,對女生還是蠻照顧的,有一段時間,校園里不是傳說建筑工地那一塊有些不安全嘛,所以他就充當護花使者咯。不說這個了,我們去校門口吃飯吧,都有點餓了。”說完她自己急匆匆的往前走。
“還沒說完呢,急著走干什么,有啥不好意思的。”我跑著追上去。購物的時候,琪琪倒是敞開了聊,“哎呀,你還沒完沒了了,我就好心的告訴你吧,還有一次呢,就是當時我們那個計算機基礎實踐,有個短動畫的作業,我不是很熟悉,正好他是計算機系的,我就找他參謀參謀,吃了頓飯。”明明不是我自己有情況,可還是很為琪琪開心,“這可是吃了頓飯的交情,難得難得啊。”琪琪笑著說,“古靈精怪,八字還沒一撇呢,我還要繼續考察考察。”哎喲,今年的春天有點粉紅哦~
09表白
“大活這次據說請了范二水來學校耶,我想去看看,飛飛,你陪我一起吧”琪琪可憐巴巴的望著我,“一個明星,有什么好看的,之后的英語口語考試,難道你已經準備好了?”一說到英語口語考試,琪琪的臉就垮了下來,“就是備考壓力太大,才想去看看的啦,聽說口語考試的老師可嚴格了,如果掛科了,真是不敢想象啊。”“那你還不開始練習”,其實我自己心里也沒譜,兩個人在寢室對練的時候,就是大眼瞪小眼,說不了幾句英語就開始用中文,還是放棄吧,最后琪琪在淘寶上選著衣服,我在電腦上看著新更的電視劇。
考試那天,我和班里其他三個同學組成一個小組,就隨機抽選的一個話題開始聊起來,兩位評委老師在旁邊打分,我感覺自己都沒開口說幾句話,絞盡腦汁想到一些單詞去湊數,天哪,太糗了吧,而且我在的那一組還有個口語特別溜的,這不更加凸顯了其他組員的無能了嗎?我怎么這么倒霉和張海一組啊。大學里第一個掛科來了,全寢室就我一個人掛了,據說男生那邊也掛了好幾個,就算那些男生在寢室門上掛柯南的畫像也沒用。雖然有人和我一起掛了,我依舊沒有什么喜悅。
琪琪和羅斯看我沮喪,拉著我去參加學校的百年校慶。那是一個露天的廣場,中央的舞臺高出廣場幾米,上面有燈光和大屏幕。舞臺周圍已經坐滿了人,整個廣場已經坐不下了,抬頭一看,廣場旁邊的逸夫教學樓也站滿了人,我是服氣的。這一個個節目比迎新晚會上還給力,該不會是從外面請了專業的舞蹈和音樂團隊吧。當一個舞蹈散去的時候,我看到了他站在舞臺上,是那個櫻花樹下的他,沒想到他拿著吉他的樣子更帥。
“大家好,我是今年的畢業生杜寧,今天我在這里是有一首歌想送給一個女孩。”他說完這句話,周圍認識他的,不認識他的,都充滿笑意和叫囂。他撥弄了一下吉他,似乎是為了調試一下樂器是否是好的,慢慢的進入佳境,前面的節奏很舒適。他的嗓音并不那么好聽,但是很溫柔。歌詞里的有些話,我聽懂了。“I can't help
it, I can't help it /I can't help it when I'm with you/Why would anybody want
to fall in love? /Saying goodnight has never been so tough /...”
他充滿愛意且繾綣的情態下,唱的那么動聽,恐怕任何一個女孩子都會喜歡吧。“蘇明安,你在嗎?這七年來,在生活里和創業道路上,你都一直陪著我。我認定,你是我這輩子唯一想在一起的人,我會努力讓你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讓我來守護你,蘇明安!”他放下吉他,那么真摯的說下這一段話,周圍的人都起哄“蘇明安,蘇明安,蘇明安…”,遠遠看到,一個瘦弱的女孩子上臺,他單膝下跪,由于沒拿話筒,我們也不知道說了什么,只看到他們擁抱在了一起。我心里在想,學長,恭喜你表白成功了,原來蘇明安就是那說的那個善良且堅韌的女孩子,祝你們幸福。
全校的師生見證了這一對情侶的幸福,而我,也要回歸現實,思考一下重修之后,能不能通過口語測試。“飛飛,你知道嗎?那天在校慶上的杜寧,自己做了個APP,就是前段時間咱們學校流行的那個圖萌,你有段時間QQ圖像就是用那個APP做的,還記得不?”琪琪有一天吃午飯的時候和我說,我當時正為了重修通過考試在努力背英文句子。聽她這么一說,我愣了下,“啊?真的呀?你怎么知道的?”飛飛有點小得意的說,“Mike告訴我的呀,杜寧是他們計算機系的師哥,當時在田院士手下做研究生,就做了這款軟件。軟件剛出來的時候,就是在他們系先火起來的。”我聽琪琪說完,附和道,“嗯,牛人啊”,心里覺得和大牛的距離越來越遠,而且他已經有對象了,好悲傷。“啊,飛飛!”我聽琪琪這驚恐一叫,很疑惑的看著她,她指著我的湯匙,“你從來不吃大蒜的,剛你吃了,沒有感覺嗎?”“...”想吐出來也來不及,已經吞下去了,尷尬…
10 嫉妒是魔鬼
琪琪和Mike算是正式成一對了,請我和羅斯一起在火鍋店吃了一回火鍋。看著琪琪小女人模樣,沒想到我們三人之中倒是最像小女孩的琪琪先有了男朋友,難道比較外向的女生更招人喜歡? 我喜歡的人,不喜歡我,更悲催的是,我還沒看到喜歡我的人,連個備胎都沒有。不像羅斯,隔三差五還有女生受人指使,往我們寢室送羅斯花,追求者肯定是有了。羅斯每次收到花,都沒有太高興的樣子,反而有點糾結。羅斯覺得花丟掉可惜,又拒絕不了,因此每次都分給我和琪琪一些,放在有水的小瓶子里,養著玩。
“哎,十八號有畢業生招聘會,你們要過去看看嘛?”琪琪消息靈通,腳放在粉紅盆子里洗澡,手上也不閑著,給自己涂指甲油。羅斯詫異地說,“可是我們不是畢業生,現在只是大三,過去干嘛啊”,這其實也是我自己心中的疑問。琪琪瞥了我倆一眼,“那以后也會成為畢業生啊,現在去看看,長點見識,到時候好就業啊。”就業這個詞,我倒是第一次聽到。“就業可以干什么啊?”琪琪無語的望了我一眼,“飛飛,你爸媽沒有和你講過嗎?就業之后就可以賺錢了。”賺錢,這個事情很重要嗎?賺錢干什么?腦海里有許多個疑問,卻不好意思再繼續問下去,不然寢室白癡的帽子,估計要扣在我頭上了。
Mike今年畢業,重色輕友的琪琪就陪他去逛招聘會了。我和羅斯組成另外一個小分隊,吃完早餐,往體育中心趕。體育中心占地面積很大,一眼望去,有大概幾十個小棚子有序的在中心場館里擺著,每一個簡易棚子代表的是一家公司,里面有相關的招聘人員和他們公司的海報介紹。有好些公司,我壓根兒沒有聽說過,一路過去,搜羅了不少公司的宣傳冊。羅斯氣定神閑,穿著很講究,手里不知道何時冒出一疊簡歷。我問羅斯,“哎,你什么時候打印的簡歷,我怎么不知道?”羅斯低頭嘟囔了一句,“你不知道的,還有很多。”我聽著心里有點不痛快,可也不好發作。
一圈逛下來,羅斯已經拿下了好幾個公司的實習機會。羅斯現場面試的時候,我就排在她的后面,聽她向面試官歷數她種種優秀之處,比如英語證書、國際志愿者的經驗、專業成績績點等,我才發覺在這個競技場里,羅斯是跑在前面的,而我是那個落后者。面試官甚至都不愿意和我多聊幾句,用非常官方的笑容把我打發走。我心里很受傷,也在心里責怪羅斯為什么自己跑得那么快,作為我身邊的人,卻不提醒一下我。當我在看電視劇和小說,浪費時間的時候,她心里是不是在暗暗發笑呢?
我不太想和她說話,干脆也自暴自棄,整日在宿舍里呆著,反正到了大四也沒什么課程。羅斯回來的一般比較晚,那個時候寢室都已經熄燈了,她會用自己的小臺燈照亮,然后洗漱一下。以往她這樣做,我和琪琪都沒多說,覺著就那一會兒有亮光和聲響,再加上我們也沒完全睡著,也就不上綱上線。可是我真的心里很氣,她做事難道不考慮我們的嗎?她最優秀,我們都是陪襯,所以我們的感受不重要嗎?翻來覆去的身體警告無效后,我十分惱怒的出聲,“每天回來這么晚,你不睡覺,別人還要睡覺!”
怒吼出來之后,空氣有瞬間的凝滯,能把羅斯壓著說不出話,我心里很舒服。之后也有點擔心這樣會不會對她太兇了,轉念一想,她是那么優秀剛強的人,我在她心里又算不上什么,傷不了她。之后羅斯回寢室都很早,再后來在寢室里沒看到羅斯了。我有點不好意思的問琪琪,羅斯去哪里了。琪琪說羅斯因為要去公司實習,地方有點遠,所以干脆在公司附近租了房子,搬出去住了。可是那花依舊還是有人會送,我和琪琪這個時候會忍不住看花上的賀卡寫的是什么,“善良優秀的你,值得每天清晨最新鮮的花—穆漢奇”額,原來是穆學長送的, 他們是怎么認識的呢?看來羅斯的很多事情,的確我都不知道。
轉眼就快到畢業了,看著學校的一草一木,覺得那么的舍不得。舍不得在一起的朋友,也舍不得這么安靜簡單的生活氛圍,同時對于羅斯,心中始終有點復雜。周圍的人也忙著各奔東西了,琪琪最近很糾結,她媽媽總是打電話給她,勸她考事業單位,要琪琪去報考杭州市的事業單位考試。可是Mike去了上海,兩個苦命鴛鴦只能節假日的時候短暫相見,Mike當然希望琪琪可以去上海,這樣能一直在一起。
我自己,該走向何方呢?我似乎沒有特別想去做的事情,家里給我提的要求,就是找個好工作。可什么是好工作呢?未來,我的人生該如何度過?我找不到我的目標了。我其實沒什么理想,每天有吃的,睡個好覺,看點電視,我就滿足了。這樣想明白之后,我也該投入找工作大軍了。村里沒有我的位置,家里人也不想我回農村,覺得丟人。好吧,那就待在城市里吧,雖然空氣差,交通堵,城里人也總是瞧不起人,可是這似乎是我目前唯一能做的選擇,也是周圍大多數畢業生的選擇。
11初涉叢林
后來聽琪琪說,羅斯考研到了北京的中國傳媒大學的新聞學院,其實她的分數可以去北大,可是羅斯覺得在中傳能夠收獲更多扎實的專業知識,所以她還是去了中傳。羅斯做出這樣的決定,我不覺得奇怪,她是有自己想法的人。隨著我和羅斯的分開,當時對于她消極的情感已經慢慢消退,反而覺得自己欠她一句對不起,我當時的心胸狹窄,應該給了她很不好的生活體驗。可是我一直沒有勇氣和她說一句對不起,在我心里,她是那個優秀的羅斯,而我是那么的丑陋,就讓我把這份歉意先藏在心底吧。
琪琪去了上海,她還是想和Mike一起,雖然這會讓她的媽媽不高興,可是她已經顧不了這么多了,漫長的兩地分居讓她對Mike的思念只增不減。而我決定留在了本市,畢業的時候,學校給我辦了落戶手續,另外很順利就得到了一家英語雜志的助理編輯崗位,雖然中間也經歷了多次的面試失敗,結果還是讓我滿意的。
我原本認為我畢業之后,不會再向家里伸手要錢了。沒想到,租房的錢就拿不出來,一個月一千左右的租金,而且是一次性的押一付三,三個月的房租加上一個月房租的押金,總共大概五千元。這么多錢,我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怎么拿的出來。夜色冰涼,看著周邊的居民樓亮著一盞盞溫柔的燈光,有燈的地方,就有家,我也好想有一個屬于自己的窩。電話那頭的父親也沉默了,他沒想到城市里的生活成本這么高,而且他認為既然畢業了,就應該是往家里送錢,而不是還花費家里的錢。我心里一方面認為父親的想法讓我有點兒心寒,不再像以前那么溫情脈脈,另外一方面也因為沒錢而覺得有點羞愧。
出來社會了,才覺得大學里的東西真的是便宜。一旦進入社會,那房價一平米要四五千,這怎么買得起?吃的就更不用說了,一餐消費十幾塊是最基本的,而且還不一定好吃,不像大學里的食堂,那么多菜色讓你選擇,一小盤菜只需要幾塊錢。晚上下班后,站在紅燈亮著的十字路口等待,看著灰蒙蒙的天,我隱約覺得,身上最后一層保護傘—大學,已離我而去,孱弱的我即將卷入這滾滾洪流之中,不知道最終自己有幾根骨頭剩下。
在工作的時候,這些有關房價以及生存之類的事情,很容易被我拋諸腦后。作為助理編輯,我需要協助其他編輯,做的事情比較雜,校對頁碼以及單詞拼寫,聯系印刷廠印刷,分送雜志到與我們合作的高中學校等。這些事情對于我來講,并不是很困難,而且我樂于其中。當雜志成品出來的時候,我喝著白開水,翻開這一頁頁精美的英文及配圖,看著封面內頁最下方“助理編輯:云飛飛”的字樣,覺得非常有成就感和幸福。
不僅如此,由于我是雜志社的內部人員,可以多拿幾本免費雜志,我會帶幾本回去分給我合租的室友們。實際上,我和她們不熟悉,但是關系也不差,我很想把這樣有價值的雜志分享給周圍的人。有時候她們會投來有點兒嫌棄的目光,但我還是樂此不疲。有一次,我正低頭校對單詞,姜曉走到我的工位上說,“你是不是又把八月刊拿了好幾本?”,我有點心虛,“嗯,我拿了五本。”姜曉似笑非笑的瞟了我一眼,“以后注意點。新出來的雜志要先等分送完,剩下的,我們內部人員再拿,小心別亂了次序。”我聽她這一說,心里激靈了一下,趕緊表忠心,“好的,好的,以后不會了。”我的直接上司姜曉,一個穿著時尚,面相看起來有點尖酸刻薄的上海女人,也是當時招我進來的面試官。
我對她是又愛又恨,別誤會,無關戀情...。她當時慧眼識英雄,讓我進了英睿雜志社,我很感激她。可是自從共事以來,她除了給我分配任務,對我從來沒有好臉色,在給我的工作績效打分上,也總是墊底,獎金少得可憐,我真的有那么差嗎?扣完各種五險一金之后,每月三千的工資只剩下兩千多,刨去房租和日常開銷,有時候還得靠家里補貼。父親現在是越來越不耐煩了,在我面前說,當年沒考上大學出去打工的人,現在已經是月薪七八千,有房有車,孩子都能打醬油了。
我不知道這是村里慣有的吹噓呢,還是事實就是如此。每當父親這么說的時候,我心里就很難受,人與人之間為什么要比較呢?如果真的要比較,難道人與人之間的較量,就只是誰錢多,誰錢少嗎?擠在晚高峰的公交車上,我把爸爸的通話記錄和短信刪除了,這樣心里好受一點。看著外面一排排的高檔住宅區,想擁有它的心思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么強烈。我是不是變了?變得物質和世俗了?眼里只有錢,這樣好可怕,可是每一個頂著烈日,冒著大雨,依舊在工作崗位上奔波的人,不也是為了錢嗎?大家都一樣,我成為大家中的一個,又有什么不可以。
12 相互理解
在雜志社工作一年,從助理編輯升到編輯,工資漲了一千。對于雜志內容,開始從選題和編寫著手,這對于我來講又是新的挑戰。和我們合作的高中大多不會有什么不好的反饋,但是我還是想盡力把它做到最好。尤美看我今天估計又要加班,取笑我說,“你這是拿著幾千元的工資,操著數不完的心,何必呢?”我看了她一眼,“唉,總覺得今天編的這篇文章還不夠好,想再找一些英文素材引用一下,你趕快回去吧,家里還有孩子等著你呢。”
不知道這是第多少個加班的夜晚了,沒有加班費,這樣做也不能讓我的未來更加清晰,可是這讓我覺得踏實。我和顧尤美是不能比的,她和一個本市的男人結了婚,做這個編輯工作就只是混混日子,補貼一下家用,她的老公才是家里的頂梁柱。而我,是一個人在孤軍奮斗。白天忙碌的工作可以消耗我的精力,這樣我晚上到家就能倒頭就睡,不用忍受荷爾蒙引起的欲望折磨我的身心。
雜志社的日子越來越不好過了,有好幾家學校沒有和我們續約,最近雜志社也在裁人,人心惶惶,誰也不知道自己的歸宿是怎么樣的。姜曉是不會和公司談情懷的,如果工資待遇不好,就會盡量找更好的條件,這是她的職業習慣。不久姜曉跳槽到了另外一家英語培訓機構,聽其他人八卦說,工資是以前的兩倍。我喝著一丟丟奶茶店里的檸檬汁,卻并沒有把它咽下,含在嘴里,又把它吐了出來,再次融到檸檬里。這個奶茶店原本沒有什么名氣,通過在微博上的宣傳造勢,一下子分店就遍地開花,如今人們已經習慣用互聯網了解資訊以及付費。而且越是流量明星,越能吸引消費者。
有時候覺得很奇怪,明星是擅長藝術創作,又不擅長制作商品,他們哪知道這個商品是好是壞?還不是廣告商給的錢多,他們在廣告上那么夸張的表演一下,我們這些消費者也就信了,太魔幻了。我們的雜志說到底是紙媒,不知道在這樣的大潮流下還能撐多久。漫無邊際的望著遠方的彩霞,微信上新跳出來一條消息,是琪琪的一個鏈接,上面寫著“歡迎參加牛琪琪和麥元的婚禮”修成正果了?地點在上海,日期是在國慶的時候,倒也可以過去。
可是看這樣子是群發,也沒有特別邀請的誠意,我要去嗎?正在思考的時候,琪琪又來信息了,“飛飛,我的婚禮,你這個大學室友可一定要來啊,路費和住宿費都包了。”看到這條信息,我放心了,回復了一個OK的表情包。琪琪的婚禮也邀請了羅斯,這是我們三人自從大學畢業后,隔了四年的相聚。作為伴娘,我和羅斯單獨呆在一個房間里,想來這也是琪琪安排的,她在待人接物這一方面真的成熟了不少,不再是當時那個咋咋呼呼,吵著要去看范二水的琪琪了。
我和羅斯看著對方的變化,有點兒不好意思,感覺有點兒熟悉,都還帶著大學時的音容笑貌,也有點陌生,畢竟好久沒見了,彼此都有一些改變,但也說不清楚有哪些變化。羅斯現在看起來不是那么高冷了,看起來比較平易近人,也有點兒...頹廢。羅斯的這種變化,可能她自己也沒感受到,眉宇之間帶著愁緒,看起來有心事,也不再復當年的意氣風發之態。我們各自寒暄了幾句,拿著換洗的衣服去了浴室,兩床之間的大屏曲面電視機被我們來回的換了幾個頻道,不是腦殘的偶像劇,就是尷尬的綜藝,其實我倆估計都沒有什么興趣看,相互都沒出聲。翻到少兒頻道在播放動畫片,“哎,這個不錯”,“我也這么覺著”,好勒,就看這個了。
我們兩人都貌似認真的看著動畫劇情,我聽到羅斯打了個哈欠,想到她從北京到上海,估計也有點累了,我說,“那我們關燈睡吧,明天的婚禮估計是精彩不斷。”羅斯聽了這話,低聲說,“好,現在也十點了。”感受著這房間里的黑暗,似乎工作中繁忙的一切都與我不再相干,回到了當年宿舍熄燈之后的時光,那么的熟悉。我忍不住想向羅斯道歉,“羅斯,你睡了嗎?”隔了幾秒,暗黑的房間里輕輕飄蕩著她的聲音,“我還沒睡,飛飛。”這聲線有點輕柔,也帶著她慣有的冷峻。“我那個時候看你那么優秀,自己又很差,嫉妒你也有點怨你為什么不帶著我一起長進,所以對你兇,對不起,羅斯。”羅斯似乎是過了比較久才反應過來我指的是哪件事情,“哦,沒事,飛飛,那個時候我們都年輕。不是我不帶著你,而是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面前的路該怎么走,又有什么資格去指導別人。”社會里等著看你出錯而不點撥的人有很多。但羅斯對我的意義和社會里的同事或者其他人不一樣,聽了羅斯的話,我心里好受了很多,也很慶幸她原諒了我。
“這些年,你在北京過得好嗎?”我有點遲疑的問,不確定羅斯會不會回復我。等了一會兒,聽到羅斯說,“實際上...不怎么好。之前選擇了新聞傳媒行業...,一言難盡吧。生活中很多問題永遠都停擺在哪里,每個人都知道,但每個人都不去解決甚至掩藏。說實話,因為和公司在工作理念上的分歧,我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工作了。”停頓了一小會兒,羅斯問我,“你呢?飛飛,我覺得這次見你,你好像沒有以前愛笑了,不過比以前堅定了些。”
羅斯這一問,反倒讓我有點不好意思。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對于我個人的變化,老同學看得更清楚。我的確很久沒笑了,每天想著升職和房價這些金錢相關的事情,怎么笑得出來呢?自己似乎成為了一個金錢的奴隸和附庸,雖然不想這樣,可是現實中的我已經成為了這個樣子,我不喜歡的樣子。“我...,感覺是在被錢推著走,哪里有錢,我就去哪里,這樣的一個怪圈,想跳出來,卻又跳不出來。”我不確信這番話,羅斯有沒有這樣的體會,能不能理解。羅斯大學寒暑假的時候,就經常出國,平常的吃穿用度也從來不缺,她不是窮人家的孩子,可是我隱隱覺得,羅斯她是懂的。
“飛飛,不要和自己作做對。一個人,最終將會走向她原本想去的地方。我覺得你并不會一輩子都做錢的奴隸,只是現在的你沒有安全感。”羅斯的話,讓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而且她的經歷,我也不好深問,一夜無眠。婚禮上的琪琪和麥元是那么的男才女貌,看著兩人穿著白色婚紗和黑色禮服的登對模樣,和記憶中大學時的青澀和單純相結合,心里有些莫名的感動。
13 相親是一場等價交換
像琪琪和麥元這樣,從大學情侶中走來,進入婚姻的殿堂,攜手一生,是多么美好和簡單。當時畢業之后,原本學校里談的轟轟烈烈的情侶,畢業后幾年都各自有了家庭,在朋友圈里曬著生活日常,似乎即使對方不再是之前的那個人,也無礙幸福的生活。
當然啦,有時候會羨慕那些成績比我差,但是由于長得漂亮,每天不是旅游就是保養和購物的貴婦人生活。錢這種東西,誰不想要呢?可是,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我也會想,這樣的情感,我真的愿意去嘗試?恐怕也不一定,那種和另外一個人假惺惺的感覺,很不舒服。而且,我也不是美女,沒有這方面的誘惑,何必自尋煩惱呢,還是洗洗睡吧。
手機綠色的光標在閃,我打開燈,看了一下信息,這么晚了還在微信上和我說事的,不是小徐,就是我大姨了。小徐是公司新招進來的助理編輯,有一些事情他不是很懂,我讓他遇到什么事情可以隨時聯系我。大姨在武漢做家政多年,在照顧一個退休干部的時候,和對方在一起了,相互有個伴。媽媽托大姨替我找對象,大姨很熱心,覺得自己年輕的時候雖然漂亮,但是沒有學歷被別人瞧不起,沒有嫁到好人家。我現在學歷好又年輕,完全可以琢磨琢磨,找個金龜婿。一看,是我大姨,給我發了個男孩子的照片。我看到了,頭都是暈的,只想躺下去睡覺,不過我還是想看看大姨這次又給我找了個什么奇葩。
相親多次了,每次都刷新我對男性的價值觀,想象不出周圍人來人往,看似風光的男性之中,有這些齷齪想法的人。記得第一個男生斯斯文文的,印象還可以,不過他最后快離開的時候,抿了一口茶說,“我自己是博士畢業,就不太想找本科的,不過...,還行吧。”看著他那有點無奈,似乎自己受到委屈的神情,我頓時就沒有了繼續交往的心思。當時我自己一個人還默默吃了一次麻小來發泄情緒,之后接二連三遇到的那些相親對象,讓我意識到,相親就是一種等價交換。作為一個商品,從年齡、學識、金錢儲蓄、是否健康以及適合生育、婚史、有沒有小孩、長相等方面被衡量,而我,往往是衡量天平上被翹起來的那一端。
坐在Starbucks的咖啡店,望著路邊行走匆忙的人,看了一下表,這都遲到5分鐘了,讓女孩子等,真是不厚道。這一開始,我對這個即將會來相親的對象,腦海里已經寫了一個差評。對方匆匆趕來,我覺著比照片上是胖了一點。他笑著說,“不好意思啊,路上堵車。”這個時候,服務員過來點單,“先生,請問要點些什么?”他轉過頭,“一杯Espresso,謝謝。”他沒有讓我點,因為我面前已經放了一杯Cappuccino,相親這么多次,我已經不會委屈自己一定要笑臉相迎。我想喝就喝,想點什么就點了。
“嗯...,我是Tom,你是云飛飛,對吧?”我躺在咖啡店的椅背上,輕輕點了一下頭。“你是做雜志社工作的,以后有什么打算?”我心想,這么快就進入正題了,大姨說他是一名產品經理,武漢本地人,有一套房,就是文憑不太高,一直想找一個有點文化的。這一上來對我這個產品的各個屬性以及未來發展趨勢都是想了解一下,簡單,直接,高效。“說實話,我對于未來沒什么打算,目前是想找一個合適的人吧。”他小小的抿了一口咖啡,看起來還是很穩重,眼睛犀利的望著我,“那云小姐心目中,什么樣才是你合適的人呢?”
我想了想,“有共同的話題和價值觀,我覺得就還行。”他點了點頭,氣氛頓時有點尷尬。我主動開口,“你一般平常會做什么?最近有看什么影視劇嗎?”他笑著看了我一眼,“我平常一般公司事情會多一點,畢竟現在管理一個小團隊,另外,也主要是圍著市場的需求轉,所以自己私人時間比較少。不是很喜歡看影視劇,如果看的話,可能會看些以前的老劇。”我聽他這么說,感覺我們之間不會有太多的共同話題。我故意看了看天,“你看這天氣,似乎要下大雨了,我家里還晾著衣服在外面,我就先回去了,下次再聊吧。”
他忽然站起來,“估計沒有下次了吧,云小姐,你是哪里對我不滿意嗎?”看著他溫和的臉,卻說出這么犀利的話,倒是少見。我一時有點不好意思,囁嚅道,“感覺上,我們不是那么合適,不好意思啊。”他冷笑了幾聲,“不合適,如果我在武漢有五套房,你還會覺得不合適嗎?你們這些文藝女青年就喜歡拿感覺、合適來做借口,敢做不敢當嗎?”我又氣又覺得無法反駁,可是這些話,能當面講嗎?不就是拒絕他了,怎么這么沒風度?這么說我,你還不是一樣。可是我不想像他一樣那么沒有風度,一言不發的離開了。
本來我后來刪了他的微信,想眼不見心不煩,沒想到過了幾天,他又添加了我。他主動說那天自己說話比較沖,向我道歉。做不成情侶,交個朋友也好,多個朋友多條路。說完還發了個紅包,紅包我并沒有領,但是我也沒刪他,就放在那里了。其實他那天的話,也讓我有所思考。雖然我一直是希望自己經濟獨立,可是看著自己年歲見長,工資的增長依舊是比不上房價的漲幅,每年六月份的畢業季,看到那些精力旺盛的畢業生,有時候會想象他們是一條條鱷魚,遲早有一天會被他們擠壓的連立足之地都沒有。
我對未來沒有安全感。我的精力和創造力都在減退,市場是殘酷的,稍不留神,就會被公司舍棄。因此,我雖然厭煩相親,但還是去見那些和我素未謀面的相親對象。我希望從婚姻中獲得未來生活的安全感,即使它上面披著一層感情的外衣,內里是等價的交易。可是Bob戳穿了我的小心思,讓我覺得羞辱以及憤怒。周圍其他人相同的做法,并沒有減輕我對于自己相親的羞愧。過了一段時間,我明確的和大姨說,以后不用安排相親。我會認真工作,給我留點尊嚴吧,我窮得只剩下它了。
結語:真正的自由
每天兩點一線的生活繼續著,只是自己心里更加自由和對每天的生活充滿期待。我的目標不再是賺錢買房養老,我的目標是為自己而活,暢暢快快的活,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以及能做的事情。我找回了自己真正想要堅守的東西:有尊嚴的活著,做能改變世界的小事兒。真正的自由和安全感,來源于自己內心的堅定和自信。云飛飛,加油!
總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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