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文的结构性矛盾,是资本逻辑和创造逻辑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文科技新知,作者馬戎
大概 3 個半月前,伴隨著網文免費制與付費制的巨大爭議,“黑暗之心”吳文輝黯然攜團隊離開閱文管理層。
時間來到 8 月 11 日,在 2020 中報,閱文交出了上市以來的首虧答卷,致使股價暴跌 9.49%。在公告中,閱文將虧損歸咎于疫情對影視行業沖擊下,新麗傳媒的商譽減值計提。
程武對巨虧有一番痛心疾首的總結:閱文之痛,在抗風險能力的缺失,和沉積數年的結構性問題。
這一言論引發了熱議,閱文的首虧因疫情沖擊而起,但管理層認為問題并不止于風控能力過低,“結構性問題”同樣脫不開干系。有分析認為,程武口中的結構性問題,指向閱文長期以來側重 IP 影視開發的營收結構,以及未向移動互聯網要求作出調整的產品結構。
歸根結底,都指向吳文輝時代,傾向作者的“頭部作者管理”風格。作為網文行業初步產業化與高度產業化階段的兩位代表人物,程武對吳文輝時代這段溢滿火藥味的總結,似乎預示著閱文將在去傳統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原材料市場
吳文輝畢業于北大計算機系,但更青睞文學。早在 2001 年,他便與幾位同好建立了“玄幻文學協會”,到 2002 年 5 月,新平臺命名為“起點中文網”。
對于網文江湖,吳文輝的貢獻是付費閱讀制。對早期以愛好驅動的網文作者來說,付費閱讀制打破了出版社對文學市場的壟斷局面。網文從此從作者持續流失的窘迫中解脫出來,成為一類可持續的產業。
早期網文的付費習慣培養相當艱難。2011 年一次訪談中,劉強東判斷“給貝索斯 20 億美金,扔到世紀初的中國,他也燒不出一個 kindle。”主持人詫異地問:“為什么?”劉強東毫不猶豫地回答:“因為盜版。”
如果用今天的付費作品市場與網文對比,就能明了在世紀之初推廣付費制的不易。即便距離掀起版權問題大討論的作家討百度書發布已過八年,音樂、單機游戲、網絡文學、電影電視劇等內容在國內仍有對應的龐大盜版市場。
彼時,校園周邊大量的書店租賃《斗破蒼穹》、《誅仙》等網絡小說,各大商場都在播放著未支付版權費用的流行歌曲用于攬客。音樂人不得不思考在版權之外的商演等盈利途徑。
網絡文學與此類似,在早期宣發機制尚不成熟的互聯網時代,口碑傳播是作品出圈的主要方式。網絡文學愛好者潘達表示,起點對于大神作品的盜版網站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某些大神甚至希望多出一些盜版,因為對大 IP 的衍生推進有利。
早期的頭部網文作品,通過實體書等形式在學生群體中大量傳閱。由于當時的娛樂產品相對稀缺,網文小說占據了對課外娛樂市場的相對壟斷優勢,尤其頭部作品的盜版受眾,往往能超過網站的正版付費用戶本身。
2007 年,急于沖刺納斯達克的完美世界需要一款速成網游佐證營收能力,盡管公司已擁有《完美世界》網游的成熟開發與運營經驗,但在故事、人物等背景設計上仍然感到頭痛。
這最終促成了完美世界對《誅仙》小說的版權合作,以及《誅仙》這一爆款網游的誕生。
相比音樂等形式,網絡文學對 IP 的構建能力,使其在內容行業中擁有原材料市場的地位。《誅仙》現象將網絡文學的 IP 優勢展示在游戲、影視行業面前:成熟的劇情架構、自帶粉絲基礎。相當于大幅提前了改編作品的宣傳進程。
資本邏輯還是創造邏輯
2015 年《花千骨》為代表的網文 IP 改編作品崛起后,影視行業的 IP 熱已明顯使傳統編劇感受到壓力。
三年后,在第三屆中國影視作家高峰論壇上,知名編劇汪海林在演講中痛批,IP 崛起的本質是消除技術,用資本邏輯取代創造邏輯,大 IP 加小鮮肉,等于大傻X。
大 IP 的時代到來了,市場需求的上升,使作為原材料的網文市場進入頭部 IP 的繁榮階段。尤其在閱文集團收購新麗傳媒時,一度令媒體驚呼,中國內容產業出現了新型巨頭。
相比騰訊對外買遍賽道、對內左右互搏的豪賭式擴張,閱文式擴張的試錯意味更濃重。在《慶余年》爆紅背后,閱文的 IP 運作主要停留在影視改編階段,迪士尼式大文娛帝國的衍生禮品、游戲、主題公園等布局,更多還停留在理想層面。
如果向上追溯,或許可以回到有作者背景高管與無作者背景高管對打磨文化的態度差異。翻閱公開資料,前閱文管理團隊時常透露出對 IP 運營精耕細作的意愿。
例如,吳文輝覺得,最好的 IP 運作典范是好萊塢。創造一個超人、蜘蛛俠的 IP,可以在 20 年、50 年的維度里帶來源源不斷的利潤。“所有人都把 IP 視為簡單概念。快速出一個產品,然后推出網絡劇就可以賺錢。這是對 IP 的巨大浪費。”
這種對可復制的 IP 運作標桿的熱忱,以及頭部網文 IP 出海的夙愿,與汪海林痛批大 IP 模式時呼喚創造邏輯的吶喊殊途同歸。
以游戲為例,疫情期間游戲行業坐享紅利,騰訊網游收入同比增長超 40%,而閱文與行業機遇擦肩而過。盡管以適合游戲改編的玄幻類作品聞名,但在閱文游戲平臺,小說改編作品總共只有 11 個,且多與大廠頭部游戲差距明顯。
在去年《新斗羅大陸》發布會,閱文副總裁朱靖說,“很多年前不少人拿 IP 去做短線產品,可只能起到短暫的市場導流作用。”在他看來,國內 IP 產業正在從粗放走向精細,市場呼喚更具質量的作品。
朱靖留下一句半開玩笑的話:“閱文雖然比不上一線游戲廠商,但在文學公司里,閱文的游戲做得最好。”
在騰訊看來,這大概不像一個在網文市場占有率超過 80% 的超級帝國該說的話。閱文的新任掌門人程武給閱文開出藥方:強調加快跨業態開發推動 IP 更快成長;抓住創新技術、細分業務模式和合作伙伴網絡帶來的新機遇。一快一慢,雙方的戰略構思差距逐漸清晰。
對移動時代的適應能力也是同理,在沿襲 PC 時代的推薦傳統下,閱文旗下平臺的內容供給與需求雙方常存在巨大的信息不對稱。長期以來,閱文平臺遵循著尾部作者靠“低保”,中部作者靠訂閱,頭部作者靠作品改編的運營邏輯。而決定作者生態的,是編輯主導的平臺推薦。
然而,大量用戶已對這一分發機制提出不滿。在各大內容平臺普遍向推薦算法靠攏后,閱文的編輯分發權重仍然極大。據燃財經報道,閱文旗下的推薦體系仍較落后,有作者長期得不到平臺推薦,寫 90 萬字仍在靠低保維持收入,直到相關爭議發酵后,獲得來自編輯的兩個推薦機會,就一舉登上神壇。
在外部,閱文面對的是免費閱讀制的崛起,閱文的在線付費業務營收也能體現這一特點。2018 年這一數據是 38.2 億元,到 19 年變成 37.1 億元,反而形成倒退。
與此同時,閱文的版權運營收入盡管大幅增長,但刨去新麗傳媒的貢獻份額后,閱文的 IP 運營業務只從 18 年的 9.35 億元增長至 13.75 億元,環比增長反而不如 2018 年。
在騰訊看來,這或是閱文的結構性矛盾所在,付費閱讀制增長觸到天花板,IP 運營跟不上營收周期加速縮短的手游、影視行業。在這樣一片衰老帝國的疆土上,祈禱下一個超人或蜘蛛俠的誕生,顯得過于理想主義了。
IP 商業化過剩
如果從網絡文學 IP 發展至今的歷史看,IP 產業正從分散走向集中,營收周期大幅縮短后,手游行業、影視行業像年夜飯提前上桌的孩子,傾向于主動介入到對頭部作品的版權爭奪。
《誅仙》式作品長期傳播發酵后再尋求版權出售的故事越來越少。2015 年,《擇天記》成為首部網文未完結便已拍攝電視劇的作品。頭部網文改編衍生的速度被大幅提前。
從網文上古時代的《第一次的親密接觸》、到《擇天記》、《慶余年》,網文受眾正從不完全商業化,向完全商業化轉變。電視劇、電影、動漫、游戲……總有一款會發放到用戶手上。
如果翻閱各大論壇網文作品的相關討論,總能翻到跪求不要翻拍作品的“原著黨”呼吁,下方大多是一連串的跟帖贊同。在知乎平臺,《擇天記》電視劇的改編效果幾乎遭到用戶的一致批評,用戶“葵言”表示:“這部爛片真不值得我浪費時間。要不是原著寫得不錯,誰特么看這種玩意。”
馬克思曾預言,社會化大生產與財富的私人占有,將使生產過剩成為資本主義一般內生性矛盾。而在網文江湖,因審美價值形成的用戶基礎,與快速回收成本為目標的衍生改編作品,也呈現出網文 IP 商業化過剩的傾向。各大網絡社區“原著黨”強勢而尖銳的崛起,則是這一現象的最佳注腳。
閱文的前后兩屆領導集體,恐怕都不得不面對在商業與藝術間尋找平衡的難題。在公開材料中,閱文已確定將朝著去佛系的改革道路走去,股價也已呈現暴跌后的回調。至于這個 PC 時代的網文帝國駛向何方,新團隊的后續改革值得持續關注。
總結
以上是生活随笔為你收集整理的阅文的结构性矛盾,是资本逻辑和创造逻辑的全部內容,希望文章能夠幫你解決所遇到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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